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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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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绑了天婚,就是千千万万年都挣不出的枷锁。

她不是不爱温苓,只是不大信得过自己。

——她活了四千年。四千年太长了,长到历历人间无数色相,都在无间的岁月里磨成了虚妄,长到她压根不再相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她坚信,只有短命的凡人才会羡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而寿与天齐的常仙祖宗,反倒最怕这“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被困住的“永远”,对她而言无异于死亡。

所以,对这个天谴咒,她从来除了头疼,就只能逃一时算一时。

……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是没能逃掉。

甚至于,小徒孙还为此抛弃了她。

巳娘心里既烦乱,又委屈。

不知所措的她,又一次自大地选择了逃避。

她撕掉那张和离书,妄想温苓只是一时淘气,不出三天定会回客栈来找她。

她心想三天已是足够宽限,若是小徒孙及时回心转意,她还愿意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倘若三天之内,她还等不到她……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业城,扶苏桥。

医馆门前,温长安正一边喝着闲茶,一边跟路过的钓叟吹牛胡侃:“我家姑娘可不一般,不嫁高官不嫁贵胄,嫁了个神仙!说是什么常仙的老祖宗,上次还寄来好些灵药……”

正说着,就有一顶辎车驶到面前。温苓拎着一箱细软,从马车上款款走下来。

“苓儿,你?”温长安又是惊喜又是疑惑,“你怎想着回娘家啦,这一回要住几天?”

“回来就不走了。”温苓平静道,“今后,我就帮着爹爹开医馆。”

“不回去了?怎么回事?”温长安吃了一惊,“你……你被祂休啦?”

温苓横他一眼:“我把她休了。”

温苓不在的第一天,巳娘只想要一切照常。

客栈还是照常的开,酒客还是照常的熙攘,酒还是照常的冷了又热,热了又凉。

可她却说不出哪里怪怪的。后门的风吹得她发冷,外头的鸟叫吵得她头痛。明明客堂里喧腾又热闹,她却感到冷清得不自在。明明只是暖一壶酒的时段儿,却似十年八年般怎么也消磨不完。

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却有些个浮花浪蕊早对她起了意,见这一天温苓不在,便凑上来给巳娘敬酒。一向风流的巳娘此刻只觉得无趣,转身掀帘子躲进了后院,蛇身缠在秋千架上,百无聊赖晃荡了一宿。

温苓不在的第二天,她锁了客栈大门。

生意她懒得打理,庭院她懒得洒扫。做什么都没心思的她,索性拆了一坛温苓才酿的黄酒,学着温苓的菜谱烧了一锅癞蛤蟆吃。

可不知怎回事,酒没有了滋味,癞蛤蟆也没有了滋味。

她隐约才发觉,好像自己贪恋的,从来都不是酒和癞蛤蟆的滋味。

温苓不在的第三天,门依旧关着,桌台箱柜都落了灰。

巳娘无事想做,就撑着爬起来收拾客栈。这一收拾才发现,洗过的衣裳整整齐齐叠在箱子里,香炉里添了新的月麟香,柜台里放了新的墨砖,茶罂里也盛满了新晒的散茶。

……原来小徒孙离开那夜,还不忘将她的生活起居都料理妥帖。

后知后觉的心痛汹涌而至,迟到三天的泪雨乱糟糟地收敛不住,她痛到几乎喘不上气。

四千年,她似乎从来没有过……思念一个人到这般地步。

一条蛇孤零零抹了半晌泪,倔强了三天的太阳终也沉在了山后。她昏头昏脑卧在她们曾经纵欢的床上,不省蛇事地睡了过去。

温苓不在的第四天。

巳娘没能爬起床。

目眩咽干,体痛恶寒。胸腔里刀剜似的疼,她一声声咳个不停,雪白的帕子染了血丝。

……

巳娘病了。

医仙的老祖宗,病了。

没有人知道医仙还能生病。就连巳娘也不知道。哪怕是上古天真诀,也判断不出这是个什么病症。

她断不出来,也没心思给自己诊断。

她只顾着哭,哭那个天打五雷轰的小徒孙,竟然真的抛弃了自己。

白驹客栈冷落了好些天,直到北院曲水畔开了一树桃花,白狐仙怀里抱着赤狐崽儿,手中拎着一篮子蟠桃走上来。桃谷新结了仙桃,她想着给常仙也送些尝尝。

一进月洞门,看到躺在藤椅上脸色极差的巳娘,白狐好生惊愕。

两月不见,这老长虫怎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

——脸颊消瘦下去,神色很是憔悴,原本水灵灵的杏眼又红又干枯,像是哭过了整夜。

“仙祖,你怎么了?”白狐忙搁下篮子,坐下来询问情况。

“没……咳嗯……没怎么。”巳娘吞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儿,故作无恙。

白狐又不是瞎子:“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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