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君子。”
“你躲着我三哥,是因为你身上这些事,你不想要牵累他。”
林承之眼睛望着牢房仅有一扇用来透风的小窗,脸上没有表情。
我道:“你一次次把他推开,连他想要救你,你都要拒绝他。除了你喜欢他,我猜不到别的答案。你怕害了他,哪怕一点,你都不愿意他为你涉险。”
林承之仍然不说话,他闭上眼,不看我。
“你怕我三哥冒犯我父皇,你怕他被人口诛笔伐,怕他一朝不慎被抓住把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三哥的这些,他想要不想要。你对他的好,他不想要,对他来说便是不好。”我非要凑近他,“你喜欢他,但你不懂他。”
“我跟我三哥说,让你假死,但是他不愿意。你假死就是戴罪之身,林承之这个人没了,你就得这辈子藏起来尾巴做人。所有人都记得你这张脸,你没有机会再假借一个身份入朝为官了,此生再没有出头的机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言官把他脊梁骨都戳烂了,仍然要救你。”
“他要为你正名,身前身后,都要你堂堂正正。”
终于,我看见他脸色动了一下。
我站起身:“我三哥只让我传最开始那一句话,后面的话,都是我自己想要跟你说的。你放心,我三哥比你想的厉害,你不用担心他。你好好在这里,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三哥担心。你跟他之间如何了,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再参与。”
虿廉来犯的事,京城里面传得沸沸扬扬。
张榧卖国求荣,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家里人被问斩,我去看过一眼,外边的人在砸鸡蛋菜叶子,刽子手一个个将头摆正,一刀就这么砍了。
血啊,哭声,骂声,都混在一起,我耳朵听得发麻,马上我从人群中退出来。
脑子里面不知道混沌了多久,不知道怎样,我走回了康王府。
我母妃说我这个人糊涂,说我跟其他几个兄弟比,总是像个小孩,我以前不认,我以前觉得是他们不懂我,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勉强我,去做我不想要做的事情,别人不做他们不愿意的事,他们就觉得别人不懂。
我三皇兄登基之后,许多事情都紧锣密鼓的发生,皇后死了,明娉也死了,张榧一家满门抄斩,这些都是我三皇兄拿的主意——我如今才明白吴筠羡跟我说的那句话。
他是皇帝。
他不再是我以前那个随便胡闹的三哥。
这些人死得对不对,定论如何,不重要,只是我发现,我自以为人在局外,其实是我蒙着耳朵眼睛,很多事情我没有看见,我脚在局里面扎得很深,生下来就这样。
我母妃生我下来,就担心我,她怕我连死都死不明白。
吴英上阵杀敌,吴筠羡的两个哥哥都去了,战死疆场,头颅都被斩了,只剩下半截的人,尸体送回来京城。我跟着她回将军府,听见她两个嫂嫂哭得差点断气,扑在棺材上面,对着那半截人哭。
他们的头去哪里了?
是被虿廉人抢走了,还是就这么掉在了外面,滚在草里沙里,没有人发现。我不懂打仗,我不敢问。我就站在旁边,握着吴筠羡的手。
我握着她,她就不会栽倒下去。
出殡那一日,我三皇兄也来了将军府,他说吴家忠烈,赐封吴筠羡两个哥哥的夫人,赐封他们的儿子。那一天我没有去,我看过半截的人之后,回去一直做噩梦,我感觉这些人从前不是这样,从前我觉得他们都跟我一样,说说笑笑,吃饭喝酒的时候开一些玩笑,讲一些城里面的轶事,他们也各自有一些喜好,跟我探讨。
我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这样。
怎么就上战场,怎么就死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跟我不一样了呢。
吴筠羡不知道我,她不明白我为什么魂不守舍。那天她回来跟我说,她请求我三哥让她上战场,我三哥准了。还封了她一个官。
我突然跳起来,“你疯了?!”
从来我没有这样生气过,她在康王府里面比我这个王爷说话还管用,很多事情都是她在安排,我在她面前不太逞威风,我让着她,免得王府里面一直吵个不停,麻烦更多。
她没有跟我吵,她只是将她身边的丫鬟,将王府的管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叫过来,那天晚上,一个一个安排,一个一个吩咐。
她去意已决,她顺便连自己的后事都交代了。
她给木木做了一个平安扣,挂在他脖子上,给他买了很多他喜欢的好吃好玩的东西。她跑过来交代我,“如果我死了,你好好养他成人,我管不着你了,你自己荒唐无所谓,你不要带着木木一起荒唐,段景杉,嫁给你,我不后悔。你为人不坏,你比很多人都好。我经常看不起你,你不要信,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恨死她了。
她凭什么这么说。
我宁愿她骂我,她跟我大吵一架。她凭什么一副要死的样子,要我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