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日清晨,海登城堡笼罩在紧绷气氛中。仆人们屏息凝神,唯恐引来雷霆之怒。紧绷源头自然是婚礼主角之一,在房内焦虑来回踱步的黑棘公国领主——维克托·海登。
鲜少出现的紧张情绪在啃噬他的神经。这场婚礼是他向世界宣告彻底拥有莉亚丝,把她从社会和神明前合法地烙上海登家族印记的终极典礼。任何微小的瑕疵都可能对这场仪式造成污点。他已经反复核对了宾客名单、仪式流程、宴会菜单,甚至教堂地毯的褶皱都被他挑剔过。
可维克托抑制不住脑中的阴暗念头:仪式还有他未考虑周到地方吗?苟且偷生的格林父子会否试图骚扰令莉亚丝不安?伊莎贝拉那张讨厌的嘴会不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每一个念头都让他眼底的阴鸷更深一分。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女仆长玛莎恭敬的声音传来:“老爷,夫人已准备妥当。”
维克托压下思绪,整了整本就一丝不苟的礼服领口,大步走向会客厅。他推开门——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莉亚丝·海登站在会客厅中央的晨曦里。她穿着那件维克托亲自挑选、反复情色验收无数次由最顶尖的秘银丝线织就的婚纱。金棕色的长发被精心盘起,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侧,头纱轻柔地覆在发髻之上,华美繁复的蕾丝如同霜雪般覆盖在裙摆,无数细小的珍珠在晨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衬得她如同月光下的精灵。尽管她低垂着眼睫,双手紧张地交迭在身前,但那份被华丽服饰包裹的纯净,展现出惊心动魄的美。
维克托·海登彻底呆住了。他见过这件婚纱无数次,在图纸上,在莉亚丝身上,在试衣间验收……但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天地的星光都汇聚在一人身上,只为衬托他独一无二的珍宝。所有纷乱思绪瞬间清空,只剩下眼前这抹令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纯白新娘。
一股近乎本能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场合,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仆人。他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不由自主地上前,眼眸里燃烧着纯粹的痴迷和狂热。他想在这间会客厅里,这神圣的婚礼仪式之前,不顾一切地狠狠夺取她甜美的气息!
“老爷,时间差不多了。”霍普金斯及时而沉稳地提醒,巧妙地挡在了维克托过于迫近的身影前。
维克托如梦初醒般猛地顿住,眼底的狂热稍稍退却。
“我的莉亚。”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欲望,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美得让我窒息。”他不再多言,伸手牵着因刚才举动而明显瑟缩的莉亚丝,如同牵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向外走去。霍普金斯无声地跟上,心中暗叹一声。
银流城被黑与金的色彩所主宰。从巍峨森严的海登城堡通往圣米迦勒教堂的主干道上,铺满了象征黑棘公国的旗帜,深沉的黑色底布上,一只金色展翅的猎鹰抓着荆棘,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道路两旁被士兵严密地维持着秩序,但无法阻挡民众好奇目光。他们挤在士兵之后,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窃窃私语如同夏日的蝉鸣。
“快看!公爵出来了!”
“那就是新夫人?像个瓷娃娃一样。”
“天啊,冷酷的城主居然真结婚了?这姑娘能活多久?”
“嘘!小声点!你想被卫兵抓走吗?”
“快看!车门开了!”
在无数道探究及敬畏的目光注视下,装饰着繁复金边与洁白鲜花的豪华马车,在圣米迦勒教堂石阶前稳稳停住。车门被侍从恭敬地打开。
维克托·海登率先踏出。他身穿黑色礼服,金色的猎鹰荆棘徽章别在胸前,脸上挂着罕见的愉悦笑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向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戴着纯白蕾丝长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莉亚丝·格林出现在众人眼前。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像一只被强行拖入马戏团表现的受惊小鹿。
维克托紧握着莉亚丝的手,踏上了教堂前的石阶。莉亚丝低垂着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些被士兵拦在红毯两侧、挤挤挨挨的面孔。
就在她准备跟随维克托步入教堂大门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人群边缘。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她瞬间如遭雷击——是艾尔文先生!他憔悴了许多,脸色灰败,额角那道狰狞的暗红色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他站在人群后方,用一种混杂着深切愤怒和绝望的眼神,遥遥地望着她。
莉亚丝的呼吸一窒,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她并不清楚那次野餐艾尔文先生为何爽约,但文静的他怎会有如此触目惊心的伤疤?
维克托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目光偏离。他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但攥着她的手骤然收得更紧,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人群后方那个碍眼的虫子。艾尔文接触到那无声却致命的杀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潮中。
维克托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莉亚丝,嘴角依旧噙着完美的弧度,声音却压得极低,如同寒冰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