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百姓生活安宁何干,你竟因此怒起,要与赵某决一生死,将江南百姓拖入无休无止的战火之中。为君者竟有如你这般自私,心中只挂念自己颜面之人,何配为君。”说罢,竟将一口唾沫唾在了李璟面上。两人身高本相差无几,可此时,论气势,那唐王李璟却矮了赵匡胤不知多少。
李璟举袖擦拭去了面上的唾沫,颤颤巍巍的身子仿佛秋风中的落叶,被赵匡胤撕去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的他,再也鼓不起相争相论的勇气。停了半晌,李璟抬起头,眸光闪闪竟带着乞求的神色,叹气道:“城下之盟,本就无讨价之余地,是朕妄想了。既然如此,朕只求日后与周王的书信称‘书’而不称‘表’。”
臣子对君王上书称“表”,平级之间书函往来则称“书”。赵匡胤讶异不已,几乎要嗤笑出来,到此关头,这唐王在意的竟是如此鸡毛蒜皮的小节。他微微一沉吟,道:“便依唐王。在江南国内,唐王仍可称孤。”见李璟面露喜色,赵匡胤又淡淡地补了一句,“既已商妥,还请王大人起草和约,不必斟酌字句,赵某明日便上奏汴京,如陛下恩准,退兵便在几日之间。”
如此一说,南唐君臣自然欢喜。王知朗迅速将和约写好,李璟看了看,取来帝王私印盖了,又递给赵匡胤。赵匡胤通读一遍,觉得无甚大碍,便收在了袖中,又问李璟要了两匹快马。李璟如今视他如鬼怪,恨不得早早送了去,哪里还有留他住宿的心思。
赵匡胤与候在外间的武义律各骑一马,离开栖霞水居时,已过了四更。院墙之内隐约传来哭泣之声,想来此刻江南君臣正在抱头痛哭。赵匡胤冷笑一声,径自驱马往栖霞主峰凤翔峰驰去。武义律虽疲惫不堪,却不敢询问,只得紧紧跟随其后。
凉凉的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急速的马蹄声在静谧山间回荡开来。赵匡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随着马背的颠簸而沸腾不止。江南,江南。
到达山顶时,天已微微发白。晨光微熹如雾,浮光蔼蔼,旭日躲在云海后面,像是挣不开夜的缠绵。天空中还有几颗星星,固执地不愿离去,顽强地从云中露出头来,闪烁着微弱的星光,投下不可察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