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熟视无睹地往门口走去,侍应生多少有些惊慌起来,“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我马上就把楼上的房间打扫好——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也行!”
他着急地围着海戈左右绕来绕去,搜肠刮肚地恳求道:“夏克先生,你可以在这里歇歇脚,斯纳克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得赶走雷特的人——还要招新的酒保和侍应生——”
海戈想起了什么,说:“有件事……”
侍应生也跟着迅速刹住了脚,仰起脸咧着嘴满面笑容望向他,像是只拱着主人的手讨要抚摸的小型犬。
海戈盯着他的脸开始回忆。
侍应生恍然大悟,脸上闪过一丝沮丧,但又迅速换上了振作的神色:“喀拉苏,”他正了正自己衣襟上那个褪色的胸牌,热切地说:“我叫喀拉苏。”这一次请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他在心里大声呐喊。
海戈点了点头,“喀拉苏,如果有斯纳克的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喀拉苏点头如捣蒜。
“还有,帮我留意一下最近出现在这一带的其他鲛科。”他指着自己颈侧那几道鲜明的腮裂痕,“你知道怎么分辨鲨鱼,对不对?”
很多大型鱼类嵌合种在皮肤上会有原始鱼鳃的残留,但鲨鱼这种并排的腮裂是最为醒目的,这也是鲨鱼除了利齿之外的最显著特征。海戈的腮裂从下颌横亘到他粗壮结实、几乎与头脸同宽的脖颈上,就像几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喀拉苏吞了吞口水,拍着胸脯,热情地说:“包在我身上!”
眼见海戈去意已决,他恋恋不舍地跟上去,“非得走吗?下次您什么时候来呢?……大伙儿都很想念你……我、我也——”
他稍稍鼓起了勇气,说:“自从您的房子解除封锁之后,我都有抽空过去打扫,就是希望——”
海戈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脸看着他:“你说什么?”
“呃……”喀拉苏被那道颇为关注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抱歉……您不喜欢有人私下去你家吗?我——我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
“上一句。”
“‘自从你的房子解除封锁之后——”喀拉苏怔愣了半晌,试探地说:
“您不知道吗?您的房子两周前就已经撤下封条啦。”
海戈再次回到暌违三个月的茴香街旧址,已是当天晚上七点多。
那个侍应生说的一点不错。门上原本贴得密密麻麻的封条现在已被尽数撕下。看背胶的泛黄程度,此处解封有一段时间了。
海戈拧开了门把手。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久未住人的房子里传来一股淡而清冷的水霉味。但除此之外,其中竟然隐匿着一股属于他人的异样的气息。
海戈下意识绷起了肌肉。几乎是同一时刻,房内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
“……海戈?”
海戈的黄色虹膜闪烁了一下。他那双能夜视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黯淡的光线,让他看清了屋内坐在窗边的、属于旧友的身影:
“斯纳克。”
每个孩子都听说过蝙蝠的故事:它有翅膀,却不是鸟类;它像老鼠,却不与其他兽类在地上生活。在飞禽和走兽的对立战争中,它左右骑墙,最终遭到了双方的共同驱逐。在嵌合种之中,也有很多种族面临这种“蝙蝠困境”——斯纳克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类完全水栖的海蛇嵌合种,在夹缝中求生活并不容易。但是斯纳克自有生存之道:柔软的身段,灵活的走位,还有对“靠山”的好眼光。
远古时期的哺乳类有一套等级秩序:一个oga必须要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alpha来依附。其他种群虽然没有那么露骨,但本质也是相近的。特别对于斯纳克这种“蝙蝠”,本身不占据强势的生态位(同是“蝙蝠”,蓝鲸嵌合种就没有太多这种困扰),又沉沦在适行原始准则的底层社会——寻觅到一个足够强大又愿意接纳他的“靠山”,便显得尤为重要。
于是他找到了海戈·夏克。
海戈·夏克是他认识的所有强悍之人中,对他偏见最少的;也是对他偏见最少的人中最为强悍的。除却强壮的外表,更坚实的是他的心性。他们相识以来,斯纳克就没有见过有任何一件事能惊跳他的眉毛。他像一颗石头一样冷静稳定。但这绝不是说他冷血无情或是铁石心肠。他是那种会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听你叙说疯狂的计划,在最后说“好,我们明天就开干”的类型;他也是那种朋友遭难有事相求时,会不计得失挺身而出的类型。但是斯纳克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在内心深处,海戈·夏克对一切都缺乏关心——他对自己都太不关心。
唯独有一次……是直到出现了那个女人……
斯纳克想起了过去,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他把手轻轻放在海戈的手背上,柔声说:“奥菲利亚的事……我很遗憾。你想谈谈吗?”
海戈沉默不语。转过头,看到显然被清洗过、但似乎仍能嗅得到血腥气的地毯,看到窗台边被拾起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