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阶段, 吉迪称之为“早期国家”或“复杂酋邦”。
当然,殷商时代已经超越了 “早期国家”,王权相当稳固,人祭 数量也极高,所以吉迪补充说,一旦人祭体制化,统治者将不得不长 期维持战争行动,以保证人牲的来源,这也是殷商一直努力捕捉羌人 献祭的原因。24吉迪的论文并不涉及“早期国家”阶段,所以他的结 论有些简单化,本书将在“人祭繁荣与宗教改革运动” 一章对此进行 分析。
人祭只是本书的部分内容,华夏文明初创期有很多重大现象需要 关注,比如,兴起于河南洛阳的二里头-夏王朝,其农业基础并不是 华北传统的旱作粟米,而是源自长江流域的水稻,显然,南方灌溉农 业对中原文明有重要意义。换句话说,南方的水田灌溉农业虽然没能 在本地生发出文明,却引发了华北的文明进程。
四千年前,华北地区的小型古国此起彼伏,但只有二里头成长为 早期王朝。二里头一夏的政治疆域虽不大,也不以扩张见长,却偏偏 是它初步解决了在国家内部实现稳定统治的难题,而这很可能源于青 铜技术提供的支撑。
商与夏则完全不同。从建立初期,商就进入疯狂扩张模式,促发 了很多超出我们认知的现象,比如,早商时代就出现了巨型仓储设施, 其规模到殷墟、西周乃至春秋都无法超越。可以说,其超前“现代化” 的程度足以比肩秦汉。
再比如,商人并非一直沉溺于人祭,商王室内部曾经有过不杀生 的宗教改革,但此举引发了激烈的内战,致使商朝中期一度陷于解体, 尔后又再度复兴。这其中,从异文化引进的马车技术成为广域王朝的 统治基础。商人崇尚暴力和威权,这种文化性格在甲骨文字中有诸多 反映,只不过在现代汉字中多数已被遗忘。
目前,借助考古认识上古社会的工作只是刚刚起步,还难以给那 个茫昧幽远的时代归纳出简洁的“规律”。不仅如此,商纣王、文王周昌、 武王周发、周公,甚至孔子,这些史书中的名人以及那些我们曾以为 熟悉的先祖往事,有些也在考古发掘中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 理解。
也许,我们至今也还难以完全了解我们自己。考古,就犹如一面 深埋地下的镜子,倒映出我们陌生的形象。
附录:上古人祭行为的分类
考古现场会发现各种非自然死亡(他杀)的尸骨,但不一定都属 于人祭。
广义的人祭,可以界定为出于宗教理念而杀人奉献给神灵的行为。 这里的神灵包含上帝(帝和上帝在商人甲骨文中多次出现)、各种自 然神以及尊贵的死者亡灵。把人奉献给神灵的原理,可能是贡献食物, 也可能是贡献仆役或性奴等。在人祭遗迹中,这些不同的目的都有所 体现。
人祭主要表现为以下三种形式:
一,把人夯筑在地基内,用作建筑物的奠基,可称之为“人奠基”。 其原理可能是把人奉献给土地之神,用以交换神对建筑物的护佑,以 及通过施展巫术,被杀者可能也会变成守护建筑之鬼。
二,把人作为食物或仆役献祭给神或祖先之灵,这是狭义的“人 祭”。
三,把人作为殉葬品埋在主人的墓穴内,可称之为“人殉”。其 原理可能是当时的人们认为尊贵的人在死后会变为神灵,所以在去往 神界的旅途中要给他(她)带上一些仆役和食物。
注释
1 黄展岳:《古代人牲人殉通论》,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75页。这三座
多人祭祀坑分别是后冈h10、大司空村祭祀坑和小屯南地h33,其中,后 冈h10和大司空村祭祀坑属于殷墟末期,小屯南地h33祭祀坑的时期则不 详。相关发掘报告见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殷墟发掘报告(1958-1961 )》, 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265页;安阳市博物馆《安阳大司空村殷代杀祭坑》, 《考古》1978年第1期;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工作队《1973年小屯南地 发掘报告》,《考古学集刊》(第9集 ),科学出版社,1995年。
2 郭沫若:《安阳圆坑墓中鼎铭考释》,《考古学报》1960年第1期。
3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发掘队:《1958—1959年殷墟发掘简报》,《考古》
1961年第2期。
4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殷墟发掘报告(1958-1961 )》,第279页。以下关于 h10祭祀坑的基本内容主要见于该书,不再详注。
5 在考古发掘报告中,“h”是“灰坑”的简称,灰坑多数是古人的垃圾坑,但
也可能是储物窖穴、祭祀坑等,因为在发掘坑的表面时,考古工作者还不容 易了解坑的具体性质,一般要发掘到底部才能判断坑的具体用途,所以多笼 统命名为“灰坑”并编号,但最初赋予的编号一般不再修改。类似的简称, 还有房子(f)、墓葬()和井(j)等。
6 贝,甲骨文作c9,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