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匆匆而过,不过得了半斛。
而镶嵌时,更要选尺寸相同,形状规整的,不能有一点儿差别。
因此即使极尽费时费心,这样的钗子也只搜成两支。
沈殊以此作为家主的印信,是为显示沈家的情报网铺满天下——更早的时候,这张网属于前朝。
功臣归隐,韬光养晦,渐渐不再操持旧业,只叫子孙安心行商;
蜉蝣卿选了一个“沈”姓,却是早早瞄准这一低调家族的豪赌之举。
赢则趁势接管达成交易,输则被对手打为异心反贼,万劫不复。
现成的好处向来是双刃剑。
眼睛瞧着的时候,也要考虑着吞不吞得下。
二十二背靠天家,显然不必有此种担忧。
“嗳……其实也不是非给我呀,先前那样式的调动,也还挺方便的。”
她说着客套话,却毫无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意思,弯着眼睛从雁姑怀里起来了,理了理衣裳。
“我快些说,你们也快些记。”
“姚太从是帝师信得过的人,你们与他一起做事时要有些提防,但多数时候可以尽信。”
“若有不对,就及时报上来,我再报帝师处理。”
“他可算是老一辈的泥鳅,别想着私下处置,很难斗得过……”
首席说的急,好像忘了这句话把她敬慕的帝师也圈进去当泥鳅了。
风采青举手:
“……但不知我该做什么?”
稀里糊涂听了这一大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被划进了某个可称为“皇帝的自己人”的小圈子。
其他几个人将表示信任的话都说尽了;
可是关于具体事项,他还是知道的最少的一个。
地底下的旧事盘根错节,他不过是偶尔掺合过两次。
虽然收到过圣人的密诏,但也许是为了保护他,向来只叫他做事,不向他解释原委。
风采青也只以为是自己最后见了二十二那次办事得力,平时又够没存在感,圣人用着顺手罢了。
不想这暗地里居然已经通过了层层考核,直接进了核心圈子。
他又想起眼前这位二十二刚见到他时那句话。
“……我们知道你……”
不知他今日能坐在这,与……是否有着关系?
不管了。
既然是圣人门生,那就该笃行不疑。
若是再作踌躇,就辜负了陛下和帝师的信任,辜负了身上的官服。
二十二做出一副吃惊表情,似乎花了些时间才确认了自己的确不曾提过半句具体事务,这才搓了搓指尖道:
“要你随机应变。一来是注意着朝中风向——听说你擅长这个,关注些流言往哪边倒,及时讲上来;”
“二来,就要远些了。”
“姚太从供着线索,雁姑她们和我手底下的一同搜查。”
“低的我们能处理掉,若是有藏在朝堂里的位置高的,那可就要靠你了……”
“就像你在崇礼三年做的那样,嗯。”
风采青的手颤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忘的很干净,也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了,可说一句问心无愧。
但那个雨夜只要一被提起,他就想起蒙了尘的空折子,想起掩着的、豆大的、颜色发青的幽幽灯火,想起冰冷无声息的躯体。
他记得,他的砚台压着窗边挡雨,拿不下来。
黑暗中摸索不到墨锭,水碗干了;
天不亮他不敢出去,卧房里只有一支睡前阅书批注用的狼毫;
不,不。
这都是借口。
无论是为什么,无论他用了什么法子劝服自己,无论他如何试图忘掉……
在他将二十二的尸首拖到床上安置好之后,他强迫自己提笔落笔,抓着手腕写了一夜;
蘸的墨汁是……
血。
第67章
竹子, 竹子,竹林。
风采青往深处走,绿意越来越浓。
竿竿翠色之间, 氤氲着雾气清凉。
他有多少年,多少月, 多少旬不曾见过这些了?
家乡太远, 竹子在北方也长不成。他一朝别过少年读书处, 竟再也没有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