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屋檐,踩着琉璃瓦片辨认方向,然而这个阵有意阻挠,左右前方二十步始终有浓雾弥漫,无法窥见全景。
这座公馆修建于民国时期,大大小小共七八个院子,有着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轮廓,却又开着拱券式西洋风落地窗。
她步履加快,闪身来到一座偏院前,翻过墙头,入目即是一个空阔的庭院,四下铺着青砖,中间孤零零栽着一棵柳树。
——是柳仙庙里的那棵柳树。
百年前,赵岸在此处建立大本营,曾将柳仙庙圈入自家宅邸,他死后,府邸被愤怒的百姓推平,柳仙庙重归洪福村所有。
孟裁云呼吸一窒,又回想起了那场梦境之中的宴席。
公馆……赵家公馆……这个阵的所在,就是赵岸的老宅!
她心中咯噔一下。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里即将因何罹难,真相显而易见了。
未及细想,不远处有火光冲天,尖叫嘶喊声乍起。
孟裁云目光一凛,扭头往喧嚣处奔去,穿过一处月洞门,上头挂着一只木匾,刻着“西院”二字。
跨入院门之后,她身形倏地滞住,须臾,连步伐都沉重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本不该存在的血腥味,混杂了焦土的气息,时不时让人作呕。
墙壁和石板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痕,最深的一道几乎将整面小山墙劈成两半,假山坍塌、屏风撕裂,触目可见折断的箭矢,以及残破的肢体。
遍地尸首将此间变作了活地狱。
一张张麻木空洞的脸紧挨着,死鱼一般堆成山,水滴的声音在檐下回响,不知道是瓦缝里落的雨,还是刀刃上残留的血。
孟裁云脸色发白,任凭她已是见多识广,仍不免捂住嘴,极力忍住反胃的欲望。
遮挡的浓雾也被染成了赤红色。
血雾里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极为眼熟的道服,长发绾在脑后,五官算不得英俊,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毫无可取之处,但眉梢眼角却处处透着锋利冷冽,连那慢悠悠拭去剑上血渍的动作,都令人无端胆寒,仿佛是来索命的恶鬼阎罗。
匍匐在他脚下的一个男人还没有死透,支棱起脖子,表情扭曲地讥嘲道:“好一个世人称颂的灵玄道人……勾结判官,屠戮良民……”
孟裁云震惊地瞪大眼睛。
灵玄道人……这个人就是太爷爷孟不咎?!
她盯着对方容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想这跟家里那些慈眉善目的画像简直判若两人。
孟不咎倒是懒得否认,只随手将一个人头扔在那人面前,声音淡淡:“怪就怪你跟错了主人。”
头颅晃悠悠滚到那人眼前,凸起的眼珠就差一点贴在他的鼻尖。
那人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帅啊!”
孟裁云勉强辨认出那人头的模样,和之前梦境里做派张狂的军阀赵岸如出一辙。
“你杀了我们,赵公馆的其他人不会放你走的,我们早就不止是幕僚,更是血脉姻亲……”那人痴痴傻笑:“你杀呀,你杀得完么……他们可都是平头百姓……”
隔墙之外,有人高喊:“师兄,赵贼已死,我们走吧,再待下去恐会伤及无辜!”
说罢,又有刀剑厮杀声响起。
孟不咎甩了甩手上长剑,溅出几枚血点子,打在旁边倾倒的墙皮上。
他看见那人因师妹的话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讽刺地开口:“斩草不留根,你以为我会放过其他人?”
那人的笑容僵住,倏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妄图往前爬:“你——”
孟不咎一脚踩在那人肩膀,脸色平平,没有半分动摇:“这份罪孽的后果,我愿意一个人承担。”
“不,不要!”那人神态疯魔,如刨食的狗一般扑腾起来,双手企图抱住对方脚踝:“放过我的家眷吧,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事情……都只有我们和大帅晓得,你放心,知道的人已经被你杀光了!真的已经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