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地想回京北去杀掉连成毅。但杀他有什么用?对于玩家来说,死是善终的解脱,唯有权力被剥夺、亲信被驱散、永生永世低声下气不得翻身,尊严被一遍遍踩在泥地里,才是最好最险恶的折磨。”
“所以我去成为了l。我想成为站在更强大、更暴力的系统顶端的人,能够对连成毅施加他不可反抗报复的人。这对我来说很容易,非常容易,以至于仅仅不到两年,上头就想提拔我去核心军|委做候补。”
“明明只要再过几年,明明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但连成毅居然心脏病发死了,就这么毫无折磨地、意外而安详地死了。”
像是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南观闭了闭眼,慢慢地收回他的枪。
“在远舟岛当教官的这段日子,除了将难以言喻的仇恨和怒火,毫无章法地发泄在对那群年轻人残忍冷酷的训练上,除了与那群上级下级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左右逢源邀取人心之外,我只想一个人在禁闭室独处,什么地方也不想去。”
“我恨玩家,恨普通人,恨权力的倾轧,恨肮脏的人性……比起恨他人,我更恨总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父亲、母亲、宁徽的亲人、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我只能一个一个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却什么也做不到……”
南观的话语散落在风中,像一片融化到消失的雪、一声残败的叹息。
“连衡,我恨得太累了。”
“连成毅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没办法再恨谁,只想离开这里。”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往事在时间的河流中湮灭消散,一切将他们推至如今的节点。
两周前,列车事故发生后五天。
病房中,连衡俯下身来,看着南观的眼睛,勾起一抹伤感的微笑。
“阿观,有人告诉我,那场爆炸——原本应当发生在我的车厢。”
“……”南观慢慢地偏过头,看向连衡。
“你试图杀了我。”连衡柔和地说,“为什么?死是玩家最好的解脱,你不是因为恨我而杀我,那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这样认为,”南观面无表情,“你可以杀了我。”
“我不会这样做。”连衡摇了摇头,神色有点无可奈何,“但你知道那些老东西很难搪塞,但如果你与我契约,我会倾尽一切地庇护你……”
“我已经写好了请调信,”南观咳了几声,继续虚弱地说,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却始终那样的剔透、明亮、坚不可摧、深不见底,“我会去明江。估计很多人乐见其成,你的附庸与追随者那样疯狂的地方,我可能死于某一次刺杀,或者在某一次倾轧中沦为弃子……”
连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五官是隐隐微笑着的,但每一寸皮肤都释放出令人心胆俱颤的阴沉与压迫。
“阿观。”他轻轻地说,“如果你某天因为丧失一切筹码——身体、势力、理想——而沦为毫无自保之力的……落难的棋子。”
“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带回来,与你契约,让你永远无法弃我而去。”
南观疲倦地闭上眼,声音中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你便不会这样询问我了。你会直接动手。”
“……”连衡眯起眼睛,转而言其他,“我听说你申请了一个手术。”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连衡像没听到似的,缓缓蹲下身体,注视着南观的右手:
“你要祛掉双手的一切痕迹。为什么?”
南观“呵”了声,语气忽然轻柔甜蜜,像一支沾了毒的羽毛。
“因为明江有我在乎的人,”他微微笑着,“我不想把这些痕迹带回他们眼前。”
“这个解释,你满意吗?闻大总督?”
那瞬间,连衡一直引以自傲的克制与从容,像是被掀起一角的石膏面具,寸寸地崩裂开来,落入尘埃。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听你这样说,”连衡深邃英俊的眉眼略略阴沉,勾起一个富有压迫感的笑容,“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