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看着爸爸,眼睛中有隐隐泪光:“货车即使熬夜开一天,也挣不到八十块钱。”
“妈妈的眼睛花了,每天滴眼药水,也快缝不了衣服了。”
“冉冉要上高三了,以后还要读大学。”
“不去挣钱的话,咱们什么时候能活的像样点?”
是,很多时候,人生都有选择。
可是,他没得选。
妈妈逢年过节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好衣服,爸爸为了能接点活常常会去低声下气的求人,妹妹每次花钱都花的小心翼翼……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当经历过这些,才会知道,贫穷对人的心理冲击有多大。
很多事情,他自己可以承受,却不想让家人承受。
如果这个家,必需有一个人活的沉重,才能换来全家的好的生活,那么他只会希望,这个人是他。
来这里的这么久,他深深感到没钱带来的窘迫,这个社会中,没钱寸步难行,会被人看不起,会被别人踩在地上欺负。
陆延说话的声调不高,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如同重锤般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每多说一句,房间里那股压死人的沉寂就多一分。
家里窘迫的经济条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当真相被这么赤裸的讲出来时,却又让所有人都难以承受。
这就是家里的现状,需要钱,却又无法放下那份自尊心。
房间中寂静无声,陆建国不说话,垂着眼皮,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儿子还给他留了几分体面,没有戳破他有高血压,每天都需要吃药这件事。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可能很快就干不了货车司机这份需要熬夜的工作了。
如果失去这份工作,他难以想象家庭的日常开支要怎么维持。
从现实来说,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陆延要做的事。
田娟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抹着眼泪。
她无法反驳一个字。
贫穷能压垮一个家庭。
贫穷让他们不能保有任何心气。
陆建国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中是道不清的无奈:“是我和你妈拖累了你们。”
“爸妈,”陆延慢慢蹲下来,看向两人的眼睛,“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坚定温和:“我去那里工作,是为了让全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听了他的保证,两老两口稍微心安了些。
陆延眼神“爸妈,我还有些关于何澈的事,想跟你们说。”
……
陆延走出屋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夜色浓重,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大地。
他抬头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等待的妹妹。
“怎么还没睡?”
看见哥哥,冉冉立刻迎了上来:“我不放心,所以想问问你什么究竟是情况?爸妈为什么要找你呀?”
“没事的,”陆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回去睡觉吧。”
他不愿意说,冉冉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说了声好。抬起头借着灯光,看见堂屋里爸妈神色严肃,正在小声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既然没办法什么帮上什么忙,就先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
-
时间到了五月底,夏天越来越热了,是开风扇都阻挡不了的热气,夜里妈妈会从井里打些凉水放到冉冉的屋子里,地下水温度低,这样屋子里能稍微凉快点。
周五这天,学校热火朝天的举办了运动会。
运动会报名的时间,在冉冉来学校之前,所以她无法参与任何的比赛项目。
但作为班级成员肯定不能闲着。她当起了班级的拉拉队,负责做给运动员送水之类的后援活动。
班级每获得一份荣誉奖励,就需要有简讯员写小纸条,传递员去广播站播报,对获奖的运动员进行鼓励。这样的活基本都由班里的女生包揽。
没想到班级的第一场的跳高比赛就出现了个小意外。
时序作为跳高选手,在跳过栏杆摔到软垫上的瞬间,把脚崴了,脚腕顿时肉眼可见的红肿疼痛,走路都有点艰难,于是接下来的比赛他都不能进行了,百无聊赖的移动到了女生们在的地方,恰巧位置就在冉冉身边。
“学姐,学姐!”见冉冉不理他,时序戳了戳她的手臂,“给我拿瓶水呗。”
冉冉皱皱眉,桌子上就有水,他偏偏自己不拿,让她帮忙拿,真是好大的少爷脾气。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给他拿,他肯定又要继续找事,所以就弯身拿了瓶水,头都没回的给他递了过去,浑身上下透漏着别来烦我的气势。
时序毫不在意,美滋滋拧开瓶盖喝水。
刚刚班级有同学在五十米短跑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冉冉正在写着鼓励小纸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