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手扶栏杆,向外打量山色,忽然风雨过了,天上挂出一道彩虹来,它生于虚空,灭于虚空,无根无底,好像只是碰巧出现在那里,时间一到,就会随风逸散一样。
她看得呆了,正巧殿后的苑以清上来,问她是不是累了,她才转过头来,答不是,说没事,又看看上山的路,曲折蜿蜒,就像山下那水上步道一样。
也许这样地方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凌霞”。
但,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凌霞”。
也许人物皆非,没有往日之摧毁,没有今日之诞生。无往日之痛楚,无今日之盛景。盛景美则美矣,痛也是实实在在的痛,彼此互相成就,并不能互相替代,遑论交换。一言难尽、甚至无法用言语说的清楚的生之得舍莫过如此。
也许别人还要好些,自己……
她带着惆怅走完了剩余的上山之路,这“真正的凌霞”与“原来的凌霞”之间的纠葛斗争在她脑海里时上时下,不着边际地想了太多,末了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还是真正的凌霞好”,好像山下的世界已经极端恶劣、而她自己不是从山下来的一样。不防身后的苑以清轻声说了句“到了”,她一抬头,果然看见了雨雾之上的山门,狭小瘦长的木牌楼正中的坊额上,是笔走龙蛇如飞云般潇洒的“凌霞阁”,还是当年的那块乌木牌匾。
是多久之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块匾呢?她不记得了,因为一路都不得机会去卸下伪装询问今朝是几世几年,无从推算从父母去后已经过了多少年。那时的心情也无从找回,也会像现在一样吗?现在……
她一阵头晕,几乎轻轻摇晃起来。周围弟子发现,立刻伸手过来扶她。苑以清不愧为大弟子,动作尤其快,原来已经远离了她,现在竟然瞬间就走到她身边,一手扶背一手拉肘。众人询问观察,她却在人群与嘈杂中看见前方站住的霓衣。霓衣只是看着她,皱着眉,抿着嘴,什么都没说,只用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比什么都珍贵重要。在茫茫众生中只有她知道自己,明白自己,支持自己。
穿过山门进去,往下一看,山顶凹地里的风景堪比仙界——霓衣事后甚至说,也就比仙界差一点,那一点是离苍天稍微远些——山顶不是悬崖就是怪石,亭台楼阁全部架设在重重山崖上,连接彼此的步道、索道、栈道回廊穿越在云雾之间。大部分的房子都很高,毕竟能建造地基的位置有限,平面不能拓展,只能向高处提升。但也有好几个宽大宏伟的殿宇,四角由粗大铁索拉住、死死钉在山崖上,底下由巨木支撑、稳稳嵌在山石中;还有悬崖边的练武场地,曲折步道已经被山石自然形成的梅花桩替代,风吹云雾,山岚就从弟子们的身上吹过:百余人在此行走聊天练武欢笑,生活自如,可谓人工之巧绝,唐棣几乎看呆了。
这是修为极高,还是法力极强,还是立身极正,还是幸运至极,才能历经劫难,依然幸运地在这样的地方建造这样的奇迹?
苑以清挥挥手让跟着来的众弟子自去,又将手里的一件东西递给上来的另一个弟子之后,亲自带着她们走到位于高处的客房,安顿她们住下,还专门说此地风光极好,此时天空晴朗,夜里应该可以看到极美的月色,请不要错过。
三人不及道谢,苑以清又说:“至于收留这孩子的事,我稍后就到闭关处去禀告师尊。在下以为绝无问题,一则诚如二位所知,敝派建派以来就是干这个的,断无坐视不理的道理。而且——”说着又笑着看看镜儿,“刚才上来的路上我也看了,这孩子资质很好,想必也是二位路上教的好,身形稳脚步轻,心思细密镇静,比我们有些弟子还强,我已经十分喜欢,想必师尊见了,会更加喜欢。”
她喜不自胜,感谢不迭,苑以清回礼说何谢之有,“三位就在此休息,我今日晚些便去禀告师尊,没问题的话,待三四日后师尊出关下来,我们就给镜儿举办入门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