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童帽替裴清璋摘下来,从裴清璋怀里拿过戏服拍拍干净,扣子都解开,轻声细语地说:“赶紧换好,赶紧出去,你从后面走,我去找我那跟班,从前门出去。不要回头,别走你平常来的路。”
把衣服重新交到裴清璋手里的时候,四目相对,她笑了一下,尽量用轻松地语气说:“到家了就洗澡休息,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等她在对面房间的衣柜里找到昏迷不醒的跟班,她本来想把这家伙叫醒了一道走,毕竟自己往前走路线肯定更危险,可始终放心不下,便跑回来——半路就看见裴清璋已经换好了衣服,见她来了,满脸泪痕地望着她。
她站在走廊中间,往左看了看那边的出口,又看了看裴清璋。
“快走吧。”
“小心!”
等出来的时候,她还在走廊上停留了那么一两秒钟,确定已经看不到裴清璋了。
大火不知道是怎么起的,前面乱成一片,后台倒还平静。她撞见导演,解释就是她在后台怎么都等不到跟班,只好到处找,发现被人打晕了,这才逃出来。这符合事实。等到出去,两个人给德堂的回答,说是被人给打晕了,也符合事实。那小子提到一个女人,但没看清脸,身形也记不清了,大概那一棍子确实打得重
这样很好,谁也不需要知道她和裴清璋说的话,她做的事,一切都被掩盖起来,成为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往下怎么继续追杀那小子是别人的事了,她只是回家,洗了个澡,洗去浓烟留下的污渍,然后坐在沙发边,开着窗吹着暖融融的春风,拿起电话。
今天真是生死一瞬。如果那一刻不是因为手上觉得触感奇怪,她也许就挥杆了。照着天灵盖,就算半路能收手,也是狠命一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伤害。就算棍子没打着,她那凶狠的要下手的架势会把裴清璋吓成什么样?
那个平日里和她一起游玩、那个夜里会拥抱她的人竟然也可以对她使出武器暴力相向,她会多难过。
今天裴清璋为什么那么难过?看着她的样子,自己的心都碎了。
然后还有火。幸好当时是决定让裴清璋从后面逃走而自己走前面了,前面的有明火而且烟也很大,后面应该还好。她们留在那里等人来接应,里面的确也没有发现任何人,肯定已经安全地逃离了。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对自己笑,颤抖着笑,既是狂喜,又是紧张:自己就是喜欢上裴清璋了,自己真的喜欢上裴清璋了!在战乱年代对一个人拥有了不该有的感情!现在彼此的身份都已经暴露,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一方面因为职业本能因身份暴露而恐惧,一方面又因情感而抗拒不了想靠近的心,甚至因为对失去裴清璋的恐惧而浑身带着焦虑的灼痛依然想要向裴清璋靠近。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
先让我和你说说话吧,说说话,让我安慰你一下,我让告诉你不会有事,没关系,不要担心,然后我们再见面,再决定怎么办。
等我见到了你,等我再见你,我再决定我的心应该怎么办。
重要的是先让你安定下来,不要害怕……
不要逃跑……
电话通了,她听见那一声“喂”,就知道接电话的是裴清璋。
“清璋。”
“是你啊……”
“你今天——还好吗?没事吧?”
“没事。我——”
听见裴清璋欲言又止,她本来想说的话也被塞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愿意把一切的主动权交给裴清璋。
一阵沉默之后,裴清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她听得出裴清璋并不像自己这么愉快。她听得见裴清璋在组织语言,嘴巴张开了又合上,舌尖轻轻舔过嘴唇,
“汤玉玮,既然今天——今天都这样了。咱们也不用瞒着谁了。我觉得——我觉得既然是这样了,咱们以后也不用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