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举杯相碰,而后大笑起来。
梅大先生扶了扶自己的帽子道:“这世上连《清明上河图》都能不要的人,实在不多。李寻欢我知道,他已经出关很多年了,林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来这偏远之地做什么?”
顾绛懒洋洋地撑了一下四肢道:“她来找她想要的。”
梅大先生奇道:“她想要什么?”
顾绛道:“自然是,见一见当年把李园留给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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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入关了。
哪怕已经十年过去,他的样貌对有些人来说,还是那么清晰,所以在他入关不久后,小李飞刀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林诗音独居在外,本不该这么快知道消息,但有人一得到消息后就告知了她。
昔年中原八义的“宝马神枪”依旧是朋友遍布天下的豪客,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一直留心着铁传甲的消息,也记得那一日保定城外的小庙里,出手相助的两人。
“二哥说,林小姐一定也很想知道这个消息,让我走这趟。”边浩的两鬓已经染上了霜色,神情却比当初轻松自在许多,“李探花自关外归来,想必不日就会回到李园,与林小姐再聚了。”
一袭紫衣的女子立在门前,手扶着梅树,神情愣怔,半晌才轻声道:“他回来了?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关外荒凉,虽然清净,但也寂寞,他想开了,总要回来的。”
边浩闻声一惊,这才发现梅林中还有一人,正在树下整理着什么,听声音,正是那日与林诗音兄妹相称的同行高手。
林诗音叹道:“他回来了,是回到江湖中去,还是回到李园来呢?”
梅林中的男子笑道:“他回到江湖中去如何,回到李园来又如何呢?”
林诗音道:“是啊,这都是他决定,也不如何。而我能做的,是为自己做决定。”
她向边浩行礼道:“多谢您特意赶来告知。”
边浩也听说过李寻欢和林诗音当年的事,感慨道:“林小姐心中有成算就好,二哥还在等我去回话,我也不耽搁小姐,就告辞了。”
看着来客匆匆骑上骏马离开,林诗音怅然道:“他们是要去寻老甲,和他说开误会吗?十年了,老甲不回江湖,他们也就不想去打搅他,可老甲回来了,他们就立马去见他。”
“如此随心所欲,倒也畅快潇洒。”
可惜,她不是中原八义,中原八义和铁传甲之间有的,只是误会,还有共同对翁老大的义气,她和那个人之间并没有误会,有的只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
顾绛从梅树根下取出了自己埋的酒,这些年他多和毒师、蛊师往来,从他们的身上也学到了许多,尤其是梅大先生一手酿酒的本事,结合他自身所学,颇有进益。
这些年他为了练手,或是兴趣所致,酿了不少酒,还易容成卖酒翁挑着担子去卖过酒,有好酒的浪荡子不惜金银寻他买酒,也有答应了家人戒酒的老者和他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聊上一整天,就为了闻闻酒味。
人活着真有意思啊,能够学很多东西,去尝试不同的生活,遇见不同的人。
他心情正好,便问林诗音道:“你羡慕旁人随心所欲,难道这儿还有谁让你身不由己吗?若你依旧不得自由,那这十年来,你住在这儿,亦或者住在李园,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诗音抓着自己的袖口,捂着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跳在变快,人却觉得有些冷,这冷不让她难受,只让她头脑越发清明起来,她抿了抿嘴唇道:“你不会觉得,明明十年前他拒绝了我,我还是在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时,想要见到他,哪怕只是暗地里看一看他,这太过自轻了吗?”
顾绛道:“且不说十年前你们分开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们都爱往自己、往对方身上找缘由,却并不提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龙啸云的伤病,若把龙啸云病得要死的事算进去,好像就把责任都推到了他头上一样,你们俩都太过君子,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这么想。”
“也不说,你想要做的事,又不是杀人放火,也没有要死要活,那我的看法、他的看法、世上所有人的看法本就不那么重要,你的心愿才重要。”
他拍了拍手里的酒坛,听到里面传出的响声后,不动声色道:“就说十年过去,一坛新酒会变成陈酿,人又怎么会不变?今时今日,你已不是当初的你,他也不是年轻时的他,就连龙啸云也不是当初的龙啸云了。”
顾绛把酒坛递到林诗音面前:“你要打开看看,它有没有变成一坛好酒吗?”
林诗音颤着声音道:“若是结果并不像想要的那样呢?”
顾绛挑眉道:“那就扔掉好了,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总记着,还在你的梅林里埋了一坛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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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也饮了一壶好酒。
他裹着裘袍,踉跄着走出了小店,恍惚想起了自己当日和白天羽夫人的对话。
这些年他一直隐居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