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降下一点仁慈恩泽,几秒后,她的声音竟然真的悠悠响起,被雨幕隔断,并不真切,细听竟然是从半空中传来的:“……许思睿?”
他抬起头,看到她站在岸边护栏外,震惊地俯视他,好像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里。
祝知微离开
后,祝婴宁独自一人趴在护栏上,盯着脚下漩涡般的河水,心里确实有那么一刻产生过跳下去的想法。
并非想要轻生,而是因为祝知微说的那番话——她说她每天都像溺在水里,有时候在河边走着,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她,语言在真实的痛苦面前显得格外苍白,她只是天真又傻气地希望自己能替她跳进去试一试,然后告诉她,河里太冷了,冷得骨头都疼,所以不要跳好不好?
但这想法也只是存在了那么一刻而已,祝婴宁做不出这样麻烦别人的事,只要想到她的疯狂有可能消费路人的善良,引来他们牺牲时间对她施予救援,她就彻底蔫了。
可心里的疼痛难以排解,她恨不得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了,雨水代替眼泪在她脸上恣肆,洗不净脏腑的郁气。
那就跑步吧,她想。
奔跑是祝婴宁的本能。
脱下碍事的书包和外套,她沿着河道奔跑。跑过了人卫大厦,跑向不知名的远方,跑得精疲力竭,最后又原路折回来。
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想,雨水蒙在脸上,织成冰凉的网纱,又从她脸上往脖子里掉。上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如同飞蛾的茧,将毫无间隙地裹束她,裹得难以呼吸。
跑完这一圈,她还是没想通任何事情。
她没有因为奔跑变得更强壮,更孔武,更聪明灵慧。她还是那个她。
还是那样弱小,还是那样木讷。
她捡起书包和外套,打算回家洗澡睡觉。就像斯嘉丽在《飘》的结尾里说的那样,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也许睡一觉就能想出方法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叫魂一样喊她名字——
祝婴宁。
祝婴宁……
祝婴宁!
声音简直像要哭了。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一个人在河里随波沉浮。
“……许思睿?”
她瞠目结舌,手指搭在护栏上,上半身朝外探。许思睿出现在这里就像游戏人物卡bug,刷新到了本不属于他的地图。她花了足足三秒品味这份猝不及防当头一棒的震撼,又花了另外三秒为这个现象做出了合理且急迫的解释——他落水了。
他在求援。
神魂归位,她助人为乐的雷达滴滴作响,朝他大叫:“我这就来了,你千万别乱动,我现在下去救你!”随后蹬掉鞋子,甩开手上刚刚捡起来的书包和外套,灵敏地纵身一跃。
扑通。
下饺子一样下进了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等到她着急忙慌地游到许思睿身边了,才发现他并没有落水之人应有的慌乱,恰恰相反,他轻松浮在水面上,表情虽然呆茫,却看不出任何惊慌。
“啊。”她停下动作,飘在他身前,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原来你会游泳啊。”
想了想,更觉迷惑了,“那你没事待水里干嘛呀?”
是啊,我没事在水里干嘛?许思睿也想问。
难道要他实话实说,说他自作多情,以为她跟他吵完架,悲痛欲绝地跳河了?
靠,他宁愿去死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随着河水涌动,身体不断起伏。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祝婴宁打算说一句“河里怪冷的,要不我们先上去吧”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暴喝:“喂喂喂!!你们两个!在水里干嘛呢!不知道这里不能游泳?!不知道现在下雨了?!不要命了你们——!”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个巡逻的城管手里拿着荧光指挥棒,远远的朝他们冲了过来,犹如两只矫健猎豹。
这段河段不能游泳,被抓到了要罚款的,而且他俩是未成年,说不定还会被带去单位批评教育,许思睿被这道暴喝吓得一激灵,彻底清醒了,暗骂一句脏话,抬手推搡祝婴宁的肩膀,急声催促:“快上去!快!”
“……哦哦。”
祝婴宁尚未搞清楚状况,全凭本能伸手去攀河道边沿的护栏,爬上去以后又拉了许思睿一把,将他拽到岸上,两个人狼狈地翻越护栏,身上还在哗哗往下淌水,就不得不展开了奔逃。
赤脚往前跑了几步,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书包鞋子等物还在原地,于是赶紧返回去拿。
许思睿用余光瞥见她回去了,急得差点吐血,眼见着城管就要追上来,只好也跟过去,在她拿到书包鞋子和外套的那一瞬间就将她拽起来,拽着她的手腕夺路狂奔。
她胳膊底下夹着书包等物,在他身后喋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