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腥甜,在瓷白的地砖上像一朵艳红色的花。
血,我吐血了?
胃部一空,我感觉心口上压着的石头似乎都松快了,沉郁的悲痛情绪退散许多。
可那滩血晃得我头晕目眩,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我不能得绝症病入膏肓了吧?
手不知什么时候从祂的身体里抽出,祂小心地抱着我,仿佛我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这样温柔、这样珍视。
真糟糕,有一个瞬间,我竟然会觉得祂真实地存在着,而非仅限于我幻想出的人物。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是吗?
泪眼朦胧里,我看见祂的唇一开一合,却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为什么?难道我病情好转变轻了?
心跳总是慌乱匆忙,让我分辨不清自己的想法。
祂伸手触碰我的脸,两行血泪从祂精致的墨红色脸颊流下。
我看着祂睁开空洞的眼,分明没有瞳仁,恐怖且骇人,却让人觉得此刻的祂正温柔专注地注视我。
祂在难过,为什么?
我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快速切换的图片像是来不及暂停的幻灯片,以一秒数百张的惊人速度,将蕴藏其中的情绪快速掠走。
仅有几个瞬间,我看清了其中的景象,都是祂。
向我伸手的,低头看我的,对我微笑的,无声落泪的
不明的情感驱使我做出违背常理的行为——
我伸手接住了祂的泪。
余光的镜子里,我的唇边挂着咳出的血丝,眼眶红肿,时光让眼尾长出细纹,看上去狼狈又难堪。
而祂有着不被岁月蹉跎的美丽。
这样超脱现实的存在,果然都是幻觉啊。
人会恐惧自己的幻觉吗?会的吧。
不然为什么我接住血泪的手在颤抖,就连身体也在抖?
这种颤栗无法克制,像是灵魂都为此惊惧。
我该说什么,说走开,说我不想看到你,我还想当个正常人,还是——
“别哭了。”
我说出了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
或许我现在安抚幻觉里的诡异存在,是为了弥补自己空白的情感经历?
祂美丽、诡异,还口口声声地说“爱我”。
倘若不论不似常人的外表,几乎满足了我对伴侣全部的期待。
我这是寡成什么样了?
现实没有伴侣,就在幻觉中为自己想象出这样的存在,那我也是挺离谱了。
因为那句安慰,祂紧紧地抱住了我。
太过紧密的拥抱让人窒息,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憋红了脸也无法挣开祂的手臂。
似乎发现了这一点,祂慌张地松开手,又俯身仔细地检查我的身体,冰冷的手抚过因为紧拥勒出的红痕。
我看不见祂的脸,只听到随着祂的动作,水声“哗啦”,多余的血色胳膊没入水中。
听不到了,那个成熟、温柔,极尽美好幻想的声音。
失落躲藏在恐慌的阴影里袭击了我。
祂的眼泪还在落下,我看到镜子中祂的身影又开始变得虚幻,冰冷的血水滴落在肩头,火一样灼烫。
我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却已经知道得不到答案。
奇怪,我竟然会因为不能幻听而遗憾。
忽然拉开的距离让我重新看见了祂的脸,血色的唇开合,我早已熟知祂的口型。
“露露。”
总是这样,一声声地唤着我,仿佛我们原该有着怎样亲密的联系。
但我也看见祂的上唇轻碰,无声地同我说。
“别怕。”
我害怕吗?
祂握住我颤抖的手,水流构成的手指挤进我的指缝,而后与我十指相扣,水流蠕动挤入的时候有既顺滑又古怪的触感。
血色水流中新生出一条手臂,祂轻拍我的背,直到我低下头,我才发现自己还在发抖。
我这是在怕什么?
或许我是怕的,怕这非同寻常的诡异画面,怕失控的未来。
也或许,我只是害怕——
“你会”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竟然想问祂这样的话,我一定是疯了。
在问题彻底抛出前,我及时将它撤回。
因为手被握住,就算想抚平鸡皮疙瘩,我也没有办法像祂那样,随时随地多一条胳膊。
幻觉消失了才好啊!
精神科挂号费难道很便宜吗?我对金钱这么没有占有欲吗?
理智拉回我被美色腐蚀岌岌可危的病态思维。
血色的美人低头将我完全嵌入祂的怀抱,我看到祂在镜子里逐渐虚幻消失,影子也一点点回到我身后。
我无端联想起课文里学过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血水沸腾的洗手池空无一物,地面方才咳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