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好像知晓她的担忧,双手擎住她,煎烧饼一样翻了面,田岁禾总算不用捂眼了,她的额头贴在枕头上,双手抓着枕头的两端,像一只在伸懒腰的猫那样猫着。
时间一久,他又一如既往地平稳,田岁禾逐渐放松,放松下来后竟前所未有的舒坦,人就像泡在温水中,起初爽利,甚至昏昏欲睡,梦回从前。
阿郎用藤条缠在树杈上给她做了个秋千,她坐在秋千上,阿郎在后面为她推秋千。他推得很笃定,手比之前要有力了些,但还是慢。
总算有一下秋千荡得高了,她的手快触碰到天空。
田岁禾满意梦呓:“嗯……”
她低声咕哝:“能不能再用一些力啊……”她想乘着秋千,体会飞鸟跃上树梢的感觉。
阿郎却好像没反应过来,半点没加快,秋千平稳的地荡着。
哼,他骨头硬了!下月过端午,她要在他粽子里包一个鸡骨头!看他敢不敢听阿姐话。
田岁禾软软地轻哼着。
她自在地随阿郎荡秋千,心里淌出了软乎乎的水,让她无法再对阿郎生气,他总会把好吃的让给她,他都吃不饱,哪来的力?
田岁禾心也软了,断断续续地梦呓:“你真厉害,以、以后……”
以后有鸡腿,“我还给你吃。”
要是挨饿,他们也要一块挨饿,她也会学着他在剩最后几块时假装吃撑,“唔,撑,我吃不下了。”
这样阿郎就不会总把吃的留给她了,田岁禾想着。
今日就原谅他了吧,田岁禾不再抱怨,怕他没力气,她体贴说:“我快不行了,还是慢些吧……”
阿郎还是很听话,秋千慢下来,田岁禾像金龟子盛着风中树叶飘荡,风缓缓吹,树叶缓缓飘。很像在幼时躺过的摇篮里。
跟阿郎一样,田岁禾也是阿翁捡来的弃婴。邻居说,阿翁为了养大她费了好大的苦心,她小时候睡不踏实,得抱着走来走来,一放下就会醒,可阿翁还要干活,哪能一直抱着她哄睡呢?
阿翁给她做了一个摇篮,这样就能腾出空干活了。其实阿翁就是她的摇篮,老头子拉扯她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养一个就真得饿肚子了。但阿翁见阿郎实在可怜,又怕他死了以后,她一个女娃没有人撑腰,才勒紧裤腰带收养了阿郎。阿翁虽走了,田岁禾也还是有另一个摇篮。
失去了阿翁,也失去阿郎,她彻底成了没人哄的孤儿。
田岁禾心里空落落的,但此刻盛着飘荡的树叶,她感觉犹如回到摇篮里,阿郎也还在。
她的整个人都很满足,可后来他竟开始退出她梦里,田岁禾开始空落落的了,她夹带颤声央求:
“别,你别走,别离开!我喜欢你留在这里……”
宋持砚很想捂住她的嘴。
他的下颚收紧,并不是全然沉稳,羹汤虽折磨人,但他还能保持理智,如田氏所愿久留,但不会彻底乱了分寸和界限。
真正扰人的是田氏。
她没有喝汤,却因为他今夜的久留而大胆放肆,断断续续说着话,口吻羞怯,话却十分不堪入耳。
和日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胆小模样截然不同。
深爱三弟如她,既不曾受羹汤侵扰,也依旧会沉沦于此间。
她也在堕落。
宋持砚清冷眼尾飞了一抹仿佛鹿血的殷红,额上一滴汗水啪嗒坠下来,碎在他手中玉盘上。
他目光一暗,双手掐紧了,往自己的方向一扣。
“啊!”
田岁禾才要在平稳中睡着,梦里的摇篮成了一艘船随溪流而下,忽然磕到溪石,田岁禾翻了船,她坠入了溪流中,一惊一乍道:“阿郎……阿郎,有鱼!好大的一条鱼!钻到这里头来了!快,救,救我!”
她左右扭动,宋持砚险些没稳住,咬着牙隐忍。随后听清她的话,顿时明白一切。
她在惊恐中惊醒了,从枕头上抬起脸。天爷,今日出门太累,她居然给睡着了,还做了短暂的梦。
异样传来,她更窘迫了,才想起还有人在里面。
在别人忙活的时候睡着总是不太尊重人的,田岁禾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那人已经察觉。
宋持砚垂下浓密长睫。
她方才睡着了,梦见了三弟。
所有大胆的话都是他的误会,是梦里与三弟相处时说的,她并非堕落,对三弟的情意依旧干净无垢,堕落的只有他一人。
宋持砚松开对她的掌控。
带出的东西留给她和三弟,他理好衣袍推门而出。
林嬷嬷在廊下打起盹,今夜实在太晚了,早已过了往常安寝的时候,因而老婆子难免犯困。
听到推门声,林嬷嬷看过去,大公子出来了,这回衣裳跟之前相比有一点乱,但背影却更冷淡了。
这清冷的背影实在让林嬷嬷无法判断,回去一看刻漏,发觉竟然过来整整一个时辰!
相比前两次的确大大改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