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导师还在睡。
……这睡得是不是也太久了?艾尔文斯有点奇怪,举步往里面走。
然后便看到了熟悉的画面——导师依然侧身向内在床上躺着——熟悉到有点诡异。
艾尔文斯脚步停了一停。目光从床头看到床尾,又从床尾扫回来,回过味来究竟诡异在哪里。
柔润的银发铺散在枕头上。早上是怎么铺的,现在便是怎么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
……怎么可能会睡得这么沉,而且正常来说就算睡沉了也是会动一动的,“先生?”艾尔文斯快步走到床前,“您……”
他的话语只发出了一个头音便生生刹住。因为他的导师并不是睡沉了,而是根本没有睡——他的眼睛,其实是睁着的。
艾尔文斯形容不出他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木然的空洞的眼神!仿佛无机质一般,没有感情,没有生命,将他的心脏深深地刺痛。
他从未见过导师露出这样的眼神。也从未见他脸上的那灰败的黯淡的神情。他机械化地向前,屈膝半跪在床前的毯子上,试探着向他伸出手去,“……您还好吗?”
像是生了锈一样,慢了有好几秒,风时的目光方才转向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艾尔文斯当然不可能相信。风时坐起来,拉着他起身,扯动唇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没什么事,艾文。”
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了过来。艾尔文斯揽住他,在床上坐下,轻轻为他理顺散乱的长发,“……怎么突然这么累?”
“有的时候就是会突然感觉很累的啦。”
风时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看上去累得不想说话。
艾尔文斯揽着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要吃饭吗,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不想吃。”
“给我看看您的心心。”
风时拉起睡袍,给他看了看魔纹的桃心。
……能量还有三分之二。艾尔文斯把他的衣服放下去。
“您到底怎么了啊?——快点和我说。”
“说了没什么啊。”
“先生!!”
风时又不说话了。艾尔文斯看着他,心急如焚。
他开始猜,猜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又回忆起了不好的事。风时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送我回那边一趟,艾文。”
“您要干什么,先生?”艾尔文斯说,“您先告诉我,您到底……”
“——送我回那边。”
片刻的沉默过后,艾尔文斯念出了放归的咒语。
风时因为脱离了他的追问而感到轻松,但下一刻便又深深感到后悔。他是从卡内基的法师塔被召唤走的,所以被送回去后,他也再次回到了卡内基的法师塔里。
魔法烛台摇曳着恒定不灭的光。一摞摞书籍几乎从地面堆到天花板,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艺术化的柱子一样。列满了公式与辅助图形的手稿与卷轴散乱在桌子上,风时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关于魅魔等阶上限突破可能性的研究资料先前曾经摆放过的地方。
必须承认,他的法师朋友真的是个天才,魅魔——更确切地说是包括魅魔在内的所有低等魔族,都不可能突破等阶的限制,这一点他借助胜利之冠的指引方才明白,然而他只是单凭运算实验便推了出来。只是,他把那当成了规律,寄希望于反常规的手段,但那并不是规律,而是法则,规律或可打破,然而法则……
风时猛地转过身,飞快地向外走。
得趁着卡内基没看到他赶紧离开,不然,他要怎么和他说——要怎么和这位天才法师朋友说,等阶的限制不可能打破,他永远也无法实现成为传奇法师的梦想了,永法无法以平等的身份和他爱的地下城主在一起,无法熬过魔力的枯竭,加盟哈伦卓耿,去享受互联网,图书馆,和龙族一起坑钱……和他在遥远的未来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