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但绝不能无端引起人的注意来,只能屏住呼吸,一味向前走……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厢,真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一般。
她拎着柳条箱走进车厢去,还不到开车的时间,车厢内的旅客很多,嘈杂而混乱。以防万一,她买的是从来没有乘坐过的最低等的座位。待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看到她,仰起脸,目光有些呆滞。静漪看那婴儿被包裹在小棉被里,梨子大的一张脸,极弱小的模样,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没发现另有空座,再转回头来,这个抱着婴儿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子,仍那样看着她。
她便拎着柳条箱走到车厢的尽头,站下来。
一门之隔,那一边是高等坐席车厢。
静漪往里面看了看。安静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穿窗而过的风,吹起白色的纱窗。从前出门,一家人多半是包下整节车厢。她对车厢的结构十分熟悉。但此时她只好站在这边,这倒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她舒了口气。
她只要在这里熬过几个钟头,晚上就能到天津。到了天津就有船去上海。从水上走,要比从陆路走安全得多……她没有给家里留下只言片语,连秋薇都没有说一个字。家里人,大约除了之慎,谁都没有发觉她今早有些异常吧。她看看时间,之慎还在上课……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之慎相信她呢……就算是父亲,嫡母、母亲……他们都相信她呢。
静漪深吸了口气。
等她到了上海,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形。若是能顺利登船,出发的那一天,她会给家里写一封信的。或者,到了纽约再写信么?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得有多难受呢……他们大约一生都不会原谅她了吧。
她看着车窗外,一队士兵正跨过铁轨,往旁边的火车上去。
那辆火车是去石家庄的——她想,从石家庄出关,那就不是段家的势力范围了。段奉先若是逃跑,应该不是往北,就是往南,往北更容易些,毕竟现在,段系和南方是结盟的关系了……她不知怎的总是想到段奉先。
其实很多年未见了,段家大哥比她大了太多,是宗卿大表哥一般年纪的人。他们两个总玩在一处。奉先大哥和大表哥一起从天桥回来,会买一大堆的玩意儿,竹哨啊风筝啊……满园子跑着放风筝,她们几个小的就看着风筝在天上打架。既然是打了架,索性一剪子下去铰断了线,风筝就飘远了。
少年时的无忧无虑是那么容易消逝。此时她心情复杂,不知大表哥又是什么心情呢……
火车突然“咯噔”一响。
静漪身子跟着一震,以为火车要启动了,但没有。
列车员还没上来,车厢门口大开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