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将这魔头眼中那份嫉妒看得越分明,他就越清楚地意识到,这“夫妻”二字何其可笑。
大婚当日,他与阿拂不曾结同心,饮合卺。宗门玉碟上,他们的名字也不曾刻录在一起。甚至,与阿拂结成同命契,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而同命契,竟然真的斩不断。
地面冰层悄然化去,留下满地湿痕,碎冰在其中孑然独立,像整座宫殿都在流泪。
这是前所未有的异象,贺拂耽忍不住朝师尊靠近一步,一面回头轻斥。
“明河,不可以对师尊这样无礼。”
独孤明河闲闲道:
“冤枉呀阿拂,我可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想让你师尊放你出去玩几天罢了。昨夜阿拂不还跟我说想去人间吗?”
“不过昨晚我夜观天象,商星昏见,人间正是五月麦收时候,家家忙碌,没什么可玩的。”
“不如等到七月参星晨出?那时候正值秋猎,我带阿拂去跑马,也效仿那侧帽风流独孤郎,如何?”
动如参商……
骆衡清怒急攻心,识海中摇摇欲坠的防御顷刻间破碎,随即一口血咳出。
贺拂耽一惊:“师尊!”
独孤明河亦吓了一跳,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就见面前黑纱美人跪在骆衡清身侧,面容焦急,握住骆衡清手腕不断传送灵力。
独孤明河不忍,想过去帮忙,刚走一步,就见面前人扭头朝他看来。
一双美目含泪,眼中碎琼点点,泪光之下仿若藏着说不尽的愁绪,隐隐失望、哀戚。
“我不该让你留下的。”
独孤明河先是为那双泪眼一怔,随后才听清面前人的话,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你出去。”
“我——”
“出去!”
独孤明河心中绞痛。
看着桌案后的人唇角染血,面色虚弱,眼中神情却莫测,更是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他心里乱糟糟的,强撑着还想要验明正身,开口却是哽咽。
阿拂居然……
这样在意骆衡清么?
第83章
独孤明河怔怔愣在原地。
见面前人扶起骆衡清就要从侧门离开, 他终于回神,想要追上前去,却被一声虎啸喝住。
二十年时间足够一只白虎长到很大。
二十年差不多就是一只凡间白虎的一生, 好在有贺拂耽精心喂养,和修真界各种灵丹妙药, 延长了这只白虎的生命, 让它到如今仍旧是壮年时期。
这样带着十足怒气的一声长啸,野性十足。尽管独孤明河并不害怕,却也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动静而稍稍驻足。
就这样一个愣神,面前两人已经转过门边,消失不见。
贺拂耽扶着师尊在床上躺下,很轻地为师尊换下飞溅了血液的外衫。掖好被子后, 再次伸手替师尊把脉。略作诊断后,吩咐宫侍前去备药。
仍觉得不放心, 差人去丹房请来医修。等待的过程中, 他在床边坐下,拿着帕子很小心地擦去师尊嘴角血痕。
骆衡清看着小弟子忙碌得团团转。
汤药一勺勺喂进口中, 苦得离奇,他却浑然不知,心中只剩一片难得的、妥帖的安宁。
就好像那一夜大婚之后,之后的岁月尽是空茫。他一直被困在那个一室寒凉的夜晚, 直到今天, 他才终于醒来, 来到新婚蜜月的第二天。
就如他曾经无数次预想过的那样——相互关心,相互照料,夫妻恩爱。
他看得实在太过专注,几乎不敢放纵呼吸, 生怕面前之人只是梦境,一碰就会碎裂。
贺拂耽有些忧心,放下碗,再次去探床上人的脉搏。
“师尊,还是很疼吗?”
听见他的声音,骆衡清恍然回神。
“已经不疼了。只是……害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贺拂耽失笑,想不到面前这个无比精通识海化境的绝世天才,居然也会有一天分不清现实与环境。
他半开玩笑道:“难道师尊经常幻想自己被明河几句话气吐血吗?”
骆衡清却仍旧安静地看着他。
“阿拂离开我的那些日子,我日日都待在识海化境之中,因为那里有阿拂留下的影像。”
贺拂耽一怔,想起来面前人说的是什么。
他突破金丹期时遇到过瓶颈,怎么也没办法凝出第九道丹纹。
师尊说他是为他自己所困,因此在识海里为他量身打造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幻象,供他挑战自我。
那个幻象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与他毫无差别,细致到每根头发丝都清晰可见。
贺拂耽第一次看着那个幻象时,就好像照镜子时镜中人走了出来,惊奇不已。
“我把阿拂留在了我的识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拂,不能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