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现,瞬间将这阴冷的偏殿染上了色彩。
“四皇兄好大的火气。” 姜行砚的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他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皇子礼,既不失对兄长的尊重,又透着一股不屑于俗礼的傲慢。
姜霆的脸色更难看了:“老七,你来做什么?”
姜行砚没有回答,他信步走到姜霆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丝帛,展开后声音稍肃,带着帝王威仪的冷酷:
“母皇口谕,四皇子姜霆,行事不端,擅动禁卫,即刻起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这道口谕轻描淡写,却等同于给姜霆的荒唐事定下了基调。
“一月?!” 姜霆怒气再次上涌,他想争辩。
“四皇兄。”姜行砚轻轻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他目光扫过被锁在石柱上、出水芙蓉般清丽却又漠然的意棠,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重新看向姜霆,语气温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无可辩驳的力度:“母皇震怒,已命大理寺卿彻查此事。四皇兄此刻最该做的,是清理好云霆宫所有与玄甲兵相关的痕迹,而不是在这里与一个……玩物浪费时间。”
“真是个纯粹的疯子。” 姜行砚在心中暗笑。在皇宫这个染缸里,姜霆这样将爱恨都写在脸上的皇子,简直单纯得像个孩子。
姜行砚向前一步,靠近姜霆,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替他保守秘密:“四皇兄,洛娘子的‘私物’,毫发无伤地留在这里,对你才是最好的证明。 母皇的怒火,你承担不起。走吧,剩下的事,交给内侍去处理。”
这番话,看似是在维护姜霆,实则是在毫不留情地截断他对意棠的折辱。
姜霆被他的话语震慑,又被他那份亲昵的姿态所安抚,最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意棠,愤怒地拂袖而去。
姜霆离去后,偏殿内陷入了一片静默。姜行砚没有立刻离开,他缓缓转身,走到了被铁链锁住的意棠面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冶。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意棠。
意棠被沉重的铁链锁着,直到姜霆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他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他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刚才的镇定与挑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极致的疲惫和灰败。
姜行砚的目光缓缓滑过他颈项上粗粝的铁链,最终落在他那双充满死志的眼睛里。
“倒是个有意思的。” 姜行砚轻声叹息。
“好好活着。”姜行砚没有问他任何,只是轻轻丢下了这句话。
直到姜行砚的气息彻底消失,殿内才敢重新响起细微的呼吸声。
意棠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冰冷的铁链。他曾经尝遍了人世间的阴暗,但他从未抱怨。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在冰冷的黑暗中,直到他被送到洛舒窈身边。
洛舒窈是天上的月光,是极致的清冷与高贵。那不是阳光,但那份冰雪般纯粹的微光,却照亮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晦暗和污秽。
现在,他却成为了这道微光的污点。
意棠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回想起方才姜霆那充满嫉妒和恨意的眼神。
他知道,姜霆之所以动怒,是因为他将自己视为了洛舒窈的弱点,视为了可以胁迫洛舒窈低头的筹码。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她因为他这个低贱的奴隶,而被迫向姜霆妥协,那将是对洛舒窈最大的侮辱。
意棠内心涌起了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他宁愿自己从未出现过。宁愿自己被洛舒窈视为一个用完即弃的玩物,也不愿看到她为了他,而不得不浪费半分心力。
他已经存了死志。
他要用自己的死,来彻底斩断姜霆对洛舒窈所有的牵制和威胁。
他唯一遗憾的是,他那句“我想嫁给大人”的狂妄之语,恐怕会传到洛舒窈的耳中,让她感到厌恶和不悦。
他未妄想得到洛舒窈的爱,他只求能永远得到她的注视和认可。
此刻,他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对洛舒窈的卑微而又热烈的忠诚,好像成为他对抗黑暗的最后一丝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