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毕竟,只有那段过往她最快乐。
白发长者的嗓音带着岁月的划痕,沙哑深情,一遍遍拨动着金潜光的心弦,她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比起花语城,月隐花庭更加静谧,别墅住宅区人流较少,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大白杨树下凉阴清凉,顾玉瓷挎着包站在树荫下,望着别墅大门,胸口起伏。
扫厕所、卖红薯、卖烤肉,还带着个孩子。没有帮衬,没有依靠,金潜光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呀?她控制不住想见那个人。
可,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不是三年,不是十三年,是三十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吧?自己写了那样的话,会打扰她吗?但,那就是自己想说的啊。
那些日子,那些爱,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是吧?潜光,你知道。顾玉瓷看着月隐花庭的大门内心翻滚不停。
女士,请问您找谁?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询问时,顾玉瓷才惊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找谁,找
到现在顾玉瓷才发现,金潜光这个名字她竟然喊不出口了。
以前小别重逢后兴奋的潜光,嗔怪时撒娇的潜光,日常相处随口的潜光,意乱情迷时深情的潜光。
可现在面对门卫,却不知该叫哪种潜光?是久别重逢那种吗?久别重逢的潜光应该怎么喊呀?为什么叫不出口?明明两三个字,分量却像千斤石那么重,压在胸口,吐都吐不出。
叫不出口!竟然到了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地步了。顾玉瓷苦笑,怎么就走到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地步了呢。
三十年了,叹口气,顾玉瓷抚摸上自己的脸庞,明明是年华远,姻缘浅,皱纹都长出来了,女儿们都谈恋爱了,自己都算半个老人了,怎么还会像个小姑娘一样,惦记着在自己心里还是小姑娘的那个初恋呢?
惦记到哪种地步?每晚靠着回忆入睡。在梦里,让那个人残忍凌迟又温柔抚摸自己,一遍一遍。回忆锥心,她却认为这是最好的梦,不想醒来。三十年,上万天啊,她以为再有个一万天自己就带着回忆入土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见,竟安排出这样一出戏码,让两个人的女儿恋爱了。
顾玉瓷觉得可能还是自己执念太深,给女儿种了这份基因,让她见到金潜光的女儿时,种子萌芽抽穗开花。肯定是,不然怎么女儿分了六年还惦记着呢。
这一份纠缠,不知道是前世的恩还是怨。
从门口退回脚步,顾玉瓷沿着月隐花庭转了一圈,抬眼看看小区旁的高大白杨树,踱步过去。
仰头看着粗壮的大白杨树,抚摸着银灰色树皮上布满沟壑的纵裂,顾玉瓷心里止不住悲伤。她以前看到树都会想,不想做人了,就做颗树多好,做一颗可以和金潜光挨在一起的树,枝桠相缠,日日相对,再也不用分开,再也不用只能靠着在梦里才能相见。
那该多好啊。
徘徊,张望,再徘徊,再张望。顾玉瓷长叹一口气,终究是走到道路旁,挥手拦出租车,不要停,她在心里对远处驶来的出租车说,如果你不停,我就进去敲门。
不要停。眼看着出租车靠近,顾玉瓷心落谷底。
女士,您去哪?司机师傅按下车窗,探出光头问。
顾玉瓷仰起脸,泪哗哗往下淌,老天都不让见么?
女士?这种别墅区人流少,好不容易看到客户,司机师傅不愿意放弃。
锦屏路花语城。顾玉瓷抽出纸巾擦拭眼泪。
司机师傅见怪不怪,从驾驶位钻出来,一路小跑绕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弯腰:来,您上车。
呵。顾玉瓷苦笑一声,最后看一眼月隐花庭小区。夕阳余晖就如同温柔的绸缎一般覆盖在红瓦顶楼群建筑上,美成一副画卷,让人心生向往。
女士,您上车。司机师傅扶着后座车门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