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嘉树一句随意的话打翻了妈妈的粥碗,一碗白粥扑到桌面上。
金潜光盯着白粥的米浆在桌面上四处蔓延,流到桌边沿着桌角缓缓坠落,没有动作。
您别动,妈,我来。游嘉树慌忙起身提来垃圾桶。
裴心雨用湿纸巾把白粥揩进垃圾桶里,抬眼看金潜光,阿姨,我再帮您盛一碗。
白粥盛好,明亮的吊灯下,三个人细嚼慢咽,继续吃饭。
妈,您吃了块小米辣。游嘉树眼看着妈妈把剁椒肥肠上的小米辣夹进嘴里。
嗯?金潜光回神,哦,不辣。咀嚼吞咽。
眨巴眨巴眼睛,游嘉树也夹了块小米辣,是甜味的吗?不辣?那如果是甜味的就给心雨夹,想着便放入口中,只咬了一下,便皱紧了脸,眼睛瞪得滚圆,咳嗽起来,呸,呸,呸,吐进垃圾桶,额头唰地冒了一层汗。
赶紧喝水漱一下口。裴心雨看她辣得脸都胀红了,忙递过来一杯水。
妈,好辣啊。您现在怎么这么能吃辣?缓过来后,游嘉树不禁拧着眉毛吐着舌头追问,嘶哈!。
哦。金潜光眼神瞅着裴心雨,似乎在想措辞,低头又夹了一块小米辣,在两个晚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辣吗?裴心雨用口型偷偷问游嘉树。
游嘉树拧紧眉毛小声示意:辣。不让她夹。
咽完小米辣,金潜光再看一眼裴心雨,伸手盛粥,随口问:心雨,你妈,什么病啊?严重吗?
厌食症。裴心雨叹口气。昨天小姨刚告诉她这个病情。
咣当,陶瓷勺掉进砂锅里,那,现在
游嘉树赶忙用筷子往外捞汤勺,捞出来后用纸巾裹着勺柄擦拭。
在积极治疗了。我姨也在陪着她,就还是吃不下去饭。终究难掩不开心,裴心雨说完垂下眼神。
哦。自从听完这句话,金潜光的魂魄就像被抽走了一般,眼神空得没有焦点,捏着筷子的手来回游荡。一盘小米辣被她一口一口快吃完,吓得游嘉树赶忙给盘子换了个方位,放她面前一盘金针菇,金针菇也被吃完。
游嘉树目光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妈妈最不喜欢吃的菜就是金针菇啊。
烈日下,眼前的景象像被烘烤化了一样,模糊晃动。金潜光坐在空调车里,望着花语城的大门咬着嘴唇,眼神闪了又闪,深吸一口气,抱上副驾驶位的花束,拉开车门下车。
走到小区门口,人顿住,按着额头在烈日下转圈。
一圈又一圈,不一会白色针织短袖后背就洇湿一片。只见她仰头对着大太阳吐口气,肩膀一塌,转身快速钻进车里,往后拢拢头发,启动引擎,一脚油门,车子轰地开过花语城的大门。
成熟稳重的金潜光坐在空调车里,对着空调出风口,一头汗。
我紧张什么呀,探望个亲家母,我紧张什么呀。
不是,金潜光,你都五十了,不是十五,这个年龄了,你害羞什么呀。
你不敢承认,你还是喜欢她。
你怕了。
碎碎骂着自己,又是教育又是呵斥。
车子嗖地开过左堤路,在月隐花庭门前停下。
就要回家吗,确定不去看一眼?厌食症,这是什么情况啊?说一个多月了,挺瘦,挺瘦是什么意思?金潜光紧簇眉头,看着岗亭纠结。
岗亭的保安看业主的车子挡着过道不动弹,钻出小亭子,走过来敲玻璃窗提醒。
女士,您的车挡住道了,您看您是进去?还是挪一下?
玻璃窗徐徐降下,金潜光看着保安的脸叹气,开口询问:要回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