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一袭素淡的雪青色曲裾深衣,一挽青丝用与衣裙同色的雪青色丝绦随意地绾作了双丱,颇是简净的妆扮,通身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缀饰,作为勋贵之家的女公子……素净得简直有些过了分。
此际,她正伏案细阅着书案上一卷沿轴展开的简册,目光沉静而凝定,间或顿下来思索片时,而后悬腕执笔,在旁边的一卷新简上运墨而书……缠丝兔毫的苇杆笔饱蘸了乌润的浓墨,在沉青的竹简上落下一个个清隽婉丽的字迹,她笔法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罕见的洗练遒劲,足见其功底之深厚。
而她身后,那八九岁的女童已然猫着身子蹭到了半尺远处,小丫头回头冲门边的兄长调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有些促狭的笑。瞬后,便见女童蓦地扬腕,拽了少女乌发间那条雪青色丝绦用劲一扯,哗——
一挽及膝的乌泽长发骤然间流瀑般散落了开来,绸缎般自肩背滑下,一直拖到了身后沉青色的蒲席上,柔顺地迤逦开来……
“阿绮,你又调皮了。”显然是被妹妹捉弄惯了,少女的语声不见丁点儿意外和以恼意,仍是一惯的清宜和润。
只是因为丱发被扯散,所以几绺发丝自两鬓垂落下来,委于先前她面前那卷简册上,其中几缕已然沾上了尚未干透的墨汁……所以,少女只得无奈搁了笔,侧过头回看向妹妹。
她面貌间虽稚气未褪,但却已可以窥见日后的倾城姿容——尚是青涩的一张小脸儿轮廓玲珑,肤色是玉脂一般润泽莹洁的白,一双眉黛却乌泽如墨,衬得秾长羽睫下一双明眸愈发似水潋滟。
仿佛是丹青妙笔点染出的如画眉目,清到绝处,丽到极致,却不带一丝艳媚,周身透着墨韵书香浸染出的纯淡与潜静。
少女这一转头,便看到了正在门边的青衫少年,原本澹然无波的神色间终于带上了些情绪,似是意外:“阿兄几时也随阿绮胡闹起来了?”
十三岁的少年——邓骘,闻言霎时间赧然起来,微微涨红了脸,才欲开口,却被幼妹娇稚的嗓音阻了声——
“阿姊,你莫怪阿兄不仗义了,他原是不许我来你这儿捣乱的,一早就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简直比保母还啰嗦!”九岁的女童脆声道出了原委,接着干脆利落地说道——“是我自己扯谎哄了阿兄,他才肯带我来的……你可莫怪错了好人!”
“原来是这样,却是我误会了。”邓绥向兄长的方向歉然道,而后回头看着这个从来活泼得过分妹妹,神色不由露出几分无奈来。
“啧!极少见阿姊散发的模样,其实……这样子反倒更好看嘞!”那厢的女童却是凝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端量着她现下的形容,而后咋舌惊叹道。
清姿玉质的稚气少女,一挽青丝如乌缎般披散了满背,一直迤逦到身后蒲席上,衬得那张一惯沉静端敛的清丽面庞添了几分风致,只这么静静跽坐着,便已是雪玉明珠般颜色照人。
邓绮一面惊叹,一面直是心下叹气——这么个丽色无俦的阿姊,偏是不爱打扮,尽日只喜欢对着家中这一屋子故纸古书,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绥,今日是茱萸节,天光又晴好,我们兄妹便一处去洛水边采菊登高可好?”这时,却是立在门边的长兄邓骘抬步走近,看着终日里极少出门的妹妹,带着些劝慰温声开了口——“整日在家中看书,总是闷了些。”
这个妹妹,自幼便不似寻常女郎般喜爱衣裳首饰,燕脂铅粉之类,甚至连踏青览胜之类的事情也不大热衷。反倒是自幼便爱读书习文,日日守着家中那万卷藏书,含英咀华,数年不辍……所以,被家中众人戏称作「诸生」。
只是,积年累月,这性子也是太过沉静老成了些。
邓绥闻言,垂眸看了眼面前案上那卷将将完成的简册,不由犹疑了一瞬。
“上回,阿母说阿姊难不成要去做女博士,依我看,这分明就是书呆!”见自家阿姊仿佛并没有动心的意思,邓绮似是有些急了,一张小嘴撅得老高,颇带了气恼道。
“罢了,我随你一同出门游玩便是。”语气似是有些无奈,邓绥抬手阖上了案头的竹简,神色亲昵里透着几分纵容,仿佛讨饶似的看向幼妹道——“阿绮莫恼了,可好?”
“这才对么!”听到阿姊终于松口,邓绮眉眼一弯,明媚灿然的笑意瞬时漾到了眼角眉梢,脆声道——“我特意应时令蒸了米饵做干粮,茱萸囊和丝缕也都早早备好了,就只等阿姊这话了呢!”
“回回出门都不与我们一起去,就守着一堆简椟,想想都憋闷呢。”稍后,女童似是埋怨地小声嘟囔了句。论起来,自家这位阿姊虽只年长了她两岁,但自小便少年老成,同她的闹腾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也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一向便不大同她一处玩耍嬉闹。
可是,除此之外,阿姊可是十二分疼爱她这个妹妹的。自小家中的衣裳首饰、奇巧玩物、美食饮馔从来都是尽着她,从不曾争过一分半点……回回都到她自已觉得太过厚颜,不好意思再伸手了为止。
就中许多熟识的人家,年纪相若的姊妹们总免不了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