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挂灯,上官阙见有人来,收了剑招,拭汗取灯去照。
韩临退了两步,说:“我走错了。”
听出是谁,上官阙道:“倘若没错呢?”
韩临一怔,下意识回身要走。
身后传来上官阙笑声。
韩临扭身又问:“我的那间究竟是不是这里啊。”
上官阙笑着说:“不是。”
随即为他指明了他住处的位置,讲他那个独院有架秋千,孩子爱上那里玩。
韩临又想起今天的事,还是顿了顿足:“多谢你赠孩子们刀。”
上官阙喘着白热的气,折身将灯搁到石桌上:“当年不少人赠你的刀堆在我那里,如今只算代你处置。”
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当年名流赠韩临刀,皆因想攀上上官阙暗雨楼这根高枝,而上官阙最看重韩临,才别出心裁赚他满意。
韩临心中清楚,只道:“说是送我,都是图你。”
上官阙垂眉擦剑:“暗雨楼撼动不得的地位是刀圣砍杀来的。前两年你若是想,一刀杀了我,下面的人不会反对。”
韩临皱眉:“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上官阙撩眼看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半天韩临才醒悟过来他为何笑,懊悔自己嘴快,只得又说:“杀了你,斗下我就简单了。他们当然不会反对。”
上官阙抿笑:“自然。”
想起晚上席间的那场闹剧,韩临问了一嘴那醉汉怎么处置,上官阙说这简单,打点他一些钱。韩临说这不还在放纵他吗?
上官阙道:“大过年的,杀人总是坏喜气。等出了十五,自有人引他去赌场,赌场混进个逃犯,与人争斗时不慎捅他一刀,恰好在致命处。”
韩临谢他:“他们这些高门大户,亲戚真复杂。我看她脾气也不硬,多亏有你。”
“你不怨我管得太多就好。”上官阙问起正事:“怎样,是韩颍吗?”
因为挽明月不肯他认,韩临只是说:“长得是不大像,还得再看看。”
上官阙点头说是啊,我也看不大出。
想起那一家麻烦事,韩临又问:“倘若她不是我妹妹,你还会帮她吗?”
上官阙笑了:“我看起来很有空?”
韩临心下明了,点头离开。
次日清晨下起雨,这个时节南方的雨冷得吓人。往后几日二人还是分住,不过挽明月还算尽心地陪韩临在白家走动,尽管在宴席上仍顶着不怎么带笑的一张脸。
他兴致不高,说是陪,实则盯着韩临,看他是否有冒失认妹妹的举动。好在男女有别,客人的身份没法对深宅女眷多加询问。
韩临对白映寒不动声色,只是另寻他法,亲近孩子跟白映寒找话说。
韩临待那两个孩子着实亲过了头,带着玩,还总抱到膝上说话,小的口齿不大清,他便把耳朵伏到他唇边细细听,是极喜欢的模样。
挽明月在旁站着,只似过路人。
散了晚宴,挽明月旁的不做,一回屋就去翻看那一箱手册。他从十七八岁这人初记手册看起,看久了总算是看熟字迹,便一目十行,只看有无与当年时事相悖的记载或与那拐子佬出身不符的认知。
要知道就算是雇来以旁人口吻编撰故事的文人,再伪装,行文也会留下些作者本人的痕迹。若是凭空捏造,无论如何,都能瞧出端倪。可都看到详写做拐子佬前的准备工作,挽明月也未看到异常处。
冻雨缠绵下了三日,一日寒过一日,初七那天夜里,韩临听到外头的雨声轻了不少,推开窗,见外头下雪了。
左右无事,天也还早,他心想白家那两个小孩子恐怕还没见过雪,想带两个孩子出来玩。问过管家,说是天冷老二睡了,老大在上官阙那里抄字。韩临怕明早这雪不下了,没怎么犹豫,去上官阙住处找孩子。
进到院中时,细雪中的人剑势正急,韩临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他练完一套招,开口问:“团团抄写完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