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弘轩于是乖乖抱住韩临的腿又道:“舅舅,你的脸怎么啦?”
韩临揉揉他的头发说摔了一跤,送他去读书,没有多留,回住处时,鬼使神差的,又绕到挽明月住过的地方,翻窗进去。
佣人还没来得及打扫,地毯上甚至还留有血迹。除了桌上搁着的一只木箱,无论是东西还是话语,挽明月什么都没给他留。
韩临提着装满手册的木箱回房间,又铺纸,摘下绸袖,右手抖抖颤颤开始写信。
信无非是关于狗的,这回已退让到求山城那边只给一只。韩临坏掉的右手写字慢,一直写到天黑,恳求的话满满写了一整页,即便如此,折信时韩临也意识到希望甚微。他望着案头的木箱,手指摸到右耳银圈,这回不再犹豫,轻巧地取下,摊在掌心看了半天,将两枚都塞进信封中。
另起一张信笺,韩临托白瑛将这两枚银圈还给挽明月,越写笔锋越滞,酸涩的水掉到信纸上,晕坏歪歪斜斜的字。后来韩临干脆撕碎信纸,从信封中倒出两枚银圈,重戴回耳上。
韩临望着空洞的夜道:“你总要留给我点念想。”
……
脸上青肿半月才消,与之泯灭的是韩临要回小狗的希望。这次上官阙递来改了地址的百天宴请柬时,韩临都没接过看,只是点头。
此去洛阳参加百天宴,只在与白映寒作别那天韩临跟上官阙同处,出了荆州,韩临便从车厢出去,同车夫坐到外头。
那车夫是暗雨楼的,一路只是赶车,从不多话。上官阙整日待在车厢里,看那些仿佛没有尽头的书信。
一路尽往人少处钻,景色并没什么不同,日日看得眼倦。
书信每天都有人乘快马送来新的,韩临一连盯了几日,这天趁人下马往车厢递信,翻身跳到马上,勒住马绳,扔袋银钱过去,说你这马我买了。
根本是强占,来人不敢得罪他,挑开车帘,询问上官阙意见。
朝外望去,那马神骏非凡,想来韩临早有打算,这回碰上好马才下手。收回眼,上官阙淡淡道:“坐骑被抢是你的疏忽,一路走回去领罚吧。”
韩临在外听到上官阙责罚,见四野是荒凉的山地,不知几时才能走得出山,又听那大哥答是的声音显然低了不少,忙下马,牵马过去递还马缰说:“我跟你闹着玩呢,这就还你。”
那大哥高兴接过,却又听车内传出声:“那就骑马回去领罚。”
总比徒步强,这回大哥答话的声音高昂不少,走前要把那袋钱还给韩临。韩临背手不接,低声说:“是我累得你受罚,拿去吧,算我赔你的。”
等人走了,当着车夫的面,韩临一把扯下帘子:“你不要总牵扯别人。”
上官阙丢出一个疑问:“是我抢了别人的马吗?”
韩临没话说,听他在里头咳嗽,最后还是自己爬到车顶又把车帘装回去。
几天才走出荒凉的山区,晚上路宿旅社,上官阙去订二人客房,多同账房讲了一句:“要你们这里相隔最远的两间。”
夜里韩临住进其中一间,心想他那夜果然都听到了。次日一早韩临找到集市,买下快马钢刀,独自朝洛阳去了。
现今世道乱,他用避兵乱的路线东逛西逛,比上官阙还晚到两天。
时逢战乱,洛阳是中原腹地中的要地,进出管控得极严,查过行李登记好名姓,说过此行目的是探亲后,兵差还要韩临取下面具。韩临顺手摘了才想到万一有人认得自己怎么办,好在对方见了他真容,只笑说这么英俊的后生遮着脸做什么便放行。
过了这关,韩临才发现请柬在上官阙那里,他根本就没拿,而且他不知道百天宴开在哪里。住处好找,只是红袖千里迢迢把请柬递来,他不敢扯谎说丢了。
左思右想,还是调转马头。
洛阳相比当年旧了不少,暗雨楼这几年重心在京师,洛阳灯楼自易梧桐死后便消沉至今。只是见过京师那座高楼,相较之下,洛阳这座灯楼黯淡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