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从?腰间掏出旱烟袋,正要放到嘴边,才想?起来?这会儿不是在自个儿家里。
老师傅习惯干完活抽点烟,平时也就算了,他们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不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只是这回,人东家家里还有这么?个俏夫郎。
他放下烟杆子,不好意思?地问道:“能在院角抽一袋不?怕烟味熏着嫂子。”
得到准许后,他蹲在院墙边的石头上吞云吐雾,望着在菜园里浇水的何云闲,对收拾工具的徒弟感叹:“瞧见?没?这样知冷知热的媳妇,可是修来?的福分。”
小顺回味着晌午那碗鸡汤面,立刻赞同地点头:“是嘞,嫂子长得可俊,我看着比镇上的官家公?子小姐还好看。”
谢冬鹤端着一盆烧过放凉的水过来?,“装点水吧,路上也解解渴。”
谢冬鹤将晾凉的开水仔细灌进两人的水囊,顺口问道:“老师傅这些年,都接过哪些活计?”
老师傅磕了磕烟袋,如?数家珍:“盖房砌墙、盘灶修炕,这些自不必说。前年还给镇上粮栈砌过三丈高的风火墙,去年在李家沟建过碾坊。”
他又指了指徒弟,“这小子跟着我修过两进的大宅院,连县太爷后衙的暖阁都是我们盘的。”
小顺骄傲地挺起胸:“师傅盘炕的手艺全县都有名,下回您家要修灶台、盘火炕,保管一夜到天亮都暖烘烘的!”
“镇上李员外家去年请师傅盘炕,光赏钱就给了半贯呢!”
谢冬鹤默默听着,盘炕这事儿,他确实?有打算。
眼看着要冬天了,天气愈发冷,要是新房来?不及修,至少要先盘个炕出来?,好让夫郎冬天暖暖手脚。
他本就打算年前盖间新房,只是不知手上银钱可够,加上一直没空去找人问问。
这会就顺势问道:“若是盖上一间青砖房,要多少工钱?”
老师傅沉吟片刻:“若是寻常的土屋,工钱约莫三贯。若要青砖到顶,再加两贯。”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盘算着,“买料最是费钱,梁木、椽子、青瓦、石灰少说也要三贯。再加上些零碎开销,十贯钱才够宽裕。”
见?谢冬鹤若有所?思?,老师傅又添了句:“真要盖房,咱们相识一场就是兄弟,工钱给您算便宜些。”
他望着菜园里忙碌的何云闲,烟圈悠悠升起,“等谢兄弟你往后添了娃娃,咱再来?给盘个暖炕”
暮色渐浓时,师徒俩背着工具告辞。
小顺走到半山腰还回头挥手:“下次要想?修房子,一定记得找我们啊!我一定叫上我手艺最好的几个兄弟来?!”
送走师徒俩后,谢冬鹤看着何云闲的背影,不自觉就停下来?,神游天外。
想?着老师傅和他说过的话,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大概就是普通农家人一辈子的追求了,谢冬鹤也不例外。
十贯钱他默默盘算着这些时日的积蓄。
卖獐子皮得的钱还压在箱底,前日卖山货又得了半贯,中秋卖的栗子,一半归公?给了他娘,剩一半在他手里。
再加上他这段时间攒下的私房钱,他手里约摸有五贯多,若是秋后多打些猎物,年前攒够十贯不算难事,再添两贯的话还能修个暖炕。
“相公??”何云闲提着空桶走过来?,见?他握着石块出神,笑道:“这是怎么?了,累着了?”
谢冬鹤回过神,随手扔掉手里的石头,“没什么?。”
“我去河边下两副网,你去不?”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过两日来?收,正好赶上池子能用。”
何云闲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点了点头。
两人踏着夕阳的余晖,往溪边走去。
路旁的狗尾巴草在晚风里摇曳,草尖上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
谢冬鹤肩上扛着渔网,何云闲提着木桶跟在身?后,桶里放着几块饵料。
饵料是谢冬鹤抓了点蚯蚓,碾碎混着麸子皮做的,闻着很腥,但鱼虾都爱吃这个。
溪水在落日映照下泛着橙红色的波光,一群野鸭从?芦苇丛中游过,划开道道涟漪。
谢冬鹤选了处水流平缓的回水湾,将渔网展开。
他正要抛网,站在岸边看着那花花的水流,手臂的肌肉不自觉就绷紧了,只是不想?在夫郎面前丢脸,不动声色地下了水。
何云闲挽起裤腿,也跟他一块进去,站在及膝的溪水里,和他紧贴着。
两个人一块下水,到底能多一分安心。
“要压得深些,不然?夜里涨水会冲走。”他对何云闲说道。
何云闲乖乖听着,点了点头,学?着他也找了几块石头压住网子。
正好家里的水也快用完了,本来?还够吃上两天的,只是他们昨晚擦洗了一回,水就用得快了。
谢冬鹤提起空木桶舀水,清冽的溪水哗哗注入桶中,惊散了水底的石斑鱼。
回家的小径上洒满斑驳的树影,脚下踩着干枯的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