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颤抖的:“衡弃春!”
衡弃春没?有再看他,将那颗散着浅色光泽的内丹送到小狼嘴边,手?指捻动喂它吃下,而后释然一笑,“下辈子……放过六界苍生吧。”
不知?是说给谁听。
话音落下,无数浅淡光泽在殿内盘旋着升起来,影影绰绰,像盘绕在山巅的一团云雾,将要在这?世间编织一场迷离异常的梦境。
衡弃春不住地呛出鲜血,前?襟的布料已?经尽数被血浇透,一张含春的面容迅速变得惨白。
灵力溃散,修为全无。
小狼崽呜咽一声。
蹬着前?爪扑到衡弃春身上,用舌头不住地舔舐他的下巴,口中呜鸣声不断,一只不通人性?的灵宠竟也流下眼泪。
怎么会。
楼厌紧紧攥住手?心,尖锐的指甲将那片皮肉掐出血迹,他看着眼前?的师尊——
他不是世上最后一位真神么。
神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散尽?!
来不及细想。
巨大的神力与楼厌身上的魔气相冲击,楼厌不由跪下来,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爬过去。
“衡弃春。”楼厌张开手?臂,将衡弃春箍到怀里,垂眸看着气息微弱的人,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把话说明白。
衡弃春勉力睁开眼睛,抬起那只染着血迹的手?,轻轻碰上楼厌的侧脸,他唤他,“小狼。”
楼厌猛地绷紧了身体,神色紧张地看着他,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衡弃春指尖发颤,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之后就?垂落下去,力竭之下,声音已?经几不可闻,“逐你出师门,囚你入寒池,逼你堕入魔道,都?是……师尊的错。”
可他还是笑了笑,再度抬起手?来,抹上楼厌眼下的那颗泪痣,说:“但无论如何,师尊都?陪着你。”
楼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陪我做什么?
陪我统率九冥幽司界?陪我荡平仙界?
陪我入魔?
开什么玩笑。
“呃——”
心脉处一阵剧痛,楼厌难以置信地垂眸看过去,只见?衡弃春单手?化剑,用最后一寸神力捅穿了他的心脉。
一截枯木“咔哒”落地,在四散的神力之中化作齑粉。
那是衡弃春的无弦琴。
琴碎即人灭。
魔气冲荡四散,楼厌浑身是血,却只来得及在最后关头紧紧箍住怀里的人。
“师尊!”
小狼崽呜咽一声,偌大的神霄宫里只剩野兽悲切的哀鸣。
他们?一同死在了那个冬天?。
“——师尊!!!”
楼厌惊坐而起,一双灼亮的眸子在漆黑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惊惧,他缓了好?久才?迟钝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看向神霄宫里熟悉的床榻。
喘息未定。
榻上被褥堆叠,衣衫缱绻,他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一侧的被角还带着濡湿的水痕。
一切都?昭示着这?张床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什么。
大概过了一盏茶,不,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楼厌才?从那个过于骇人的梦境里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热的,跳动的,没?有疤痕的。
是梦没?错了。
不知?为何,当?年他被衡弃春一剑贯穿心脉,身死之后魂却未灭,无法入冥界轮回?,只能游荡在六界之外的冥虚之境,整整两百年无所依托。
这?两百年来,他总是避免让自己回?忆起与衡弃春同归于尽的那一幕,
可他的心脉却无一日不在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但现在这?颗心是好?的,他重生了,那只是上一世的噩梦。
楼厌再一次告诫自己。
等等——
他不是在和衡弃春做那种事儿么,为什么会忽然睡过去,而且……衡弃春呢?
楼厌攥了攥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脑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而又?十分大胆的念头——衡弃春夹着那些东西出去啦?

